央行不可能凭空存在
央行行长一职已成为洞察当代经济结构最便利的职务。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上周末在财新峰会上对近十年以来中国货币政策特点的总结演讲，就完全体现了这个职务得天独厚的便利性。
很多人对于央行的认识，可能仅停留在它是“发钞行”这一概念。的确，在现代金融学中，央行的确被赋予了一个经济区域内的货币发行和管理职责。但这是否是央行的仅有职责呢？显然不是。只要浏览一下各个国家的中央银行法，不难发现除了发行和管理货币，央行还兼具管理金融市场、管理外汇市场、统管支付体系、宏观研究等多项职能。
更重要的是，一般的金融学教材在给央行下定义之时，还隐含了一个重要的前提假设，就是央行所处的经济和金融体系是完全市场化的。基于这个假设，中央银行在货币政策的执行中一般被认为是价格工具更有效果，因为市场会根据价格信号的变化而自动实现货币数量的调整和配置。但是，现实情况会完全参照教科书的设定来运作吗？显然是不会的。这正如中央银行不可能先于整个经济而存在，因为央行本身正是社会经济和金融体系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
周小川对于中国货币政策“十大特点”总结的前两点，恰恰就着墨于此。他说，中国经济具有转轨经济的特点，不仅在经济运行方面有许多独特之处，在央行货币政策组合上也不可避免要受到传统的影响。在经济运行上，从以往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时期，宏观经济普遍存在“过热冲动”，也即货币政策天然容易趋于过热。但恰在此时，央行的货币政策亦被赋予了多重目标：一是控制通货膨胀；二是推动经济增长；三是实现充分就业；四是维持国际收支平衡。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即便在经济形态趋于稳定的情况下，央行要想达成多个目标之间的平衡亦有很大的难度。而国际上多数国家和地区央行的实践，主要盯住通货膨胀成为更为普遍的做法。但正因为中国当下的经济运行具有“转轨特征”，单一盯住任何一项目标的做法反而更容易让央行陷入被动。正如周小川所言：“如果说中央银行关注维持低通货膨胀，就有可能对任何价格改革造成的推动持抵触态度，这样会使中央银行陷入一个尴尬的局面。
而在中国金融市场的发展还没有达到应有深度的情况下，中央银行面临的挑战实际更大。一方面它要应对经济转型出现的新问题，并开出对症药方；另一方面，作为金融市场的管理者和监管者，它还需要推动和修复金融机构，维持其向实体经济提供服务的机能。在这种情况下，金融领域整体改革的大框架必不可少——首先是微观层面的银行改革，而且是边走边改；其次才是市场要素的改革，如利率市场和汇率体制中的各种问题。
回顾过往多年的实际运作，我们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个路径。周小川在其演讲中，亦毫不吝啬地讲了四点：从金融机构的恢复、货币政策手段选择、汇率改革进程到双顺差如何应对。实际上后续两点——宏观审慎框架的启动，以及如何把握利率市场化进程亦与现实中的问题直接相关。
记者以为，周小川此篇演讲对于中国央行现有货币政策框架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均给出了颇为详尽的阐述。细读此文，当有助于重新认识央行及其货币政策的背景渊源。正如前文所述，央行不可能凭空存在，而经济现实也不可能被提前假设。而我们需要做的，是对现实进行更为理性的总结和分析，并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所幸的是，自次贷危机爆发以来，我们可以看到不仅是中国央行，全球央行在应对现实问题时均在可行的范围内拓宽了工具手段。
然而其中的功过是非，恐怕要到我们的下一代人，才有资格进行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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