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考官：指挥棒变了

重庆38个区县党政“一把手”面对的考核体系，一度有着271个庞杂的项目，大到GDP的增速，小到养犬管理工作，理论上都可以影响到这些厅官的政绩和升迁。

1月15日，重庆市委副秘书长姜伯奎在当地一场新闻发布会上透露，重庆市考核工作领导小组已于1月9日发文实施新的《区县（自治县）经济社会发展实绩考核指标》和《区县（自治县）党的建设工作考核指标》。这套新考核体系一个月前在重庆市委常委会上审议通过。

2013年12月10日，中共中央组织部印发了《关于改进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工作的通知》。

重庆从去年8月开始清理各项考核评价活动，此前，重庆市委市政府和85个市级部门一度共有271项针对该市区县的考核，最多的一个部门有22项；而新实施的考核体系则缩减为27项，其中，以重庆市委市政府名义考核区县党委、政府的由86项调整为一项——“区县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综合考核”。

如此大动作地调整官员考核体系，一方面是为重庆当下实施的“五大功能区”战略提供配套，这一战略将重庆分为不同的主体功能区，并制定相应的发展目标和重点。重庆市委常委会的决议指出，要紧紧围绕建设五大功能区域制定导向鲜明、重点突出的考核评价体系。

同时，重庆的主政者也寄望这一新考核体系能够引导各区县、各部门“树立正确的政绩观”。针对此次考核体系的调整，重庆市委主要领导提出，要彻底改变一些干部不考核就不会干工作的倾向，不考还得干好工作，但是干了的工作不等于都考。

官员“年考”

在此次考核体系调整之前，重庆大体从三个维度对区县官员进行考核：即“实绩评官”、“官评官”、“民评官”。其中实绩部分主要考察官员在经济社会发展和党建工作方面的实绩；“官评官”主要是由同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对官员进行评价；“民评官”则是由第三方开展民意调研评价官员。

这一考核体系形成于2008年，如果把它看作一张100分的试卷，经济社会发展硬指标的权重超过其他各项，其“分值”为60分，而“官评官”、“民评官”的分值则在随后几年中有所变化。

这场由官员参加的“年考”是一场异常激烈的竞赛，其竞争一直延伸到小数点后第三位。官方媒体的有关报道显示，在2008年度的考核结果中，重庆21个县中铜梁以总成绩89.735分位列榜首，第二位的荣昌得分则是89.685分，二者相差0.05分。

据重庆组织系统一位官员透露，当地组织系统内部有一种观点认为，前些年的考核由粗放式的定性走向精确的定量是一种进步，但精细定量考核又存在繁杂、操作性差和重点不突出的问题，“你能说那零点零几分的差别就能评价一个官员的优劣？”

“过去是用一套指标考核所有区县，导致不适合发展工业的区县，如渝东南、渝东北为了完成任务做得不偿失的事情，以至于破坏生态环境自然资源，对经济贡献度也不高，这不科学。”前述官员说。

而从当地一些区县主官的仕途轨迹观察，此前的考核体系对官员的评价似乎也存在一些问题。前述在2008年度考核中排名第二的荣昌县，其时任县委书记夏泽良在2009年擢升为南岸区区委书记；2010年，璧山县位列全市综合测评第一名，其时任县委书记为范明文；同年，原丰都县委书记高必金亦在考核中名列优秀。然而，前述三人却在近两年间相继“落马”。

《重庆日报》的报道称，为构建与功能区域划分相适应、有利于实施五大功能区域发展战略的干部考核评价机制,在反复研究修改、多次征求区县和部门意见基础上,重庆形成了按五大功能区域分组考核并分别设置指标的区县经济社会发展实绩考核指标。

其中，经济社会发展实绩考核指标分为“功能导向”、“基础保障”两大类。其中,“功能导向”指标重点突出五大功能区域定位差异，细分为多项指标逐项进行考核；“基础保障”指标为“负面清单”,突出底线思维，不设分值，实行一票否决或倒扣分制。

环保方面的工作被赋予更大的权重，重庆市环保局发布的信息显示，与环保相关的一系列指标被纳入2013年区县经济社会发展实绩考核，所占分值由2012年的3—4分增加至8.5—9分，高于GDP增量及增长率（8分）所占分值。同时，新的考核体系亦强调要加强对政府债务状况的考核。

“指挥棒”之变

在重庆市社科院区域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勇看来，重庆新的官员考核体系和重庆市委四届三次全委会确定五大功能区发展战略是一脉相承的。他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说：“指挥棒一定要调整，因此重庆才会推出新的考核体系。”“重庆一小时经济圈”各种要素齐备，是重庆城镇化和工业化的主战场，也是对重庆经济贡献度最大的，对它们应该加大经济贡献度方面的考核。“而对渝东北生态涵养发展区和渝东南生态保护区，经济上还是要有指标，但是要降低，对它们的考核重点是对生态的保护，例如三峡库区的库岸绿化，这类指标还会细化；同时，重庆正在进行的高山移民工程也可视为对上述地区考核调整的配套工作。”李勇说。

李勇认为，重庆明确区县的发展定位后，对于遏制区县间的恶性竞争也会有作用。

“重庆的CBD被定位为金融中心，那其他区就不能老想着把金融机构的地区总部往自己区里拉，大的物流基地布局在二环范围内，都市核心功能区内的大型批发市场就要往外迁，重庆内环以内就要对这些专业批发市场关闭，”李勇说，“另外，像大的工业项目，现在还保留一部分在城市功能拓展区，但今后一定会向城市发展新区迁移。”

渝东北某县经信委的一位官员向经济观察报记者透露，考核体系调整后，重庆市经信委对县里的一些工业指标，如工业投资增幅已不再有硬性考核，只是下达一个参考性的任务。“以前对工业投资总量增幅排名前几名的区县还有表彰，现在连表彰都不发了。”

同时，为配合“五大功能区”战略对渝东北地区“面上保护、点上开发”的要求，重庆市经信委将增加对这些区县工业园区集中度的考核，这将涉及单位面积的投资产出强度等一系列指标。

事实上，对于地处三峡库区的渝东北区县的发展战略，在重庆市一级层面多年来就有着不同的声音，一方观点认为库区区县只要把生态环保方面的工作做好就行了，而另一方的观点则认为要依靠工业解决库区产业空心化、三峡移民群体稳定等问题，维持该区域内区县政府的财政运转也缺不了工业。

而此次重庆分区发展战略的提出以及相应配套措施，可谓终结了这一持续多年的争论。

据前述组织系统官员分析，在重庆高层的思路中，新的考核体系不单希望在地区发展战略上对各区县的官员有导向作用，也是对官员本身考核评价的一种调整，“以分量人、以票取人过于‘简单’，也不能简单地把考核的得分等同于对官员的评价，这也是市委常委会提出的，要对考核结果综合分析,辩证地看主观努力与客观条件、前任基础与现任业绩，既看发展成果，又看发展成本与代价；既注重考核显绩，又注重考核‘打基础、利长远’的潜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