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回信30位企业家的背后故事

20多天来，一封来自中南海的回信，在福建和全国企业界引发巨大反响。

“30年前，福建55位企业负责人大胆发出给企业‘松绑’放权的呼吁，很快在全国上下形成共识，成就了经济体制改革的一段佳话，我对此印象犹深……希望你们和广大企业家一道，深刻领会、深入贯彻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继续发扬‘敢为天下先、爱拼才会赢’的闯劲。”

落款：习近平，2014年7月8日。

信中，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提及的“企业家”，指的是福建30位各种所有制的企业负责人。5月18日，这30位企业家联名致信习近平总书记，以《敢于担当勇于作为》为题，建言加快企业改革发展。

“收到习总书记的回信，心里很激动！”福耀玻璃集团董事长曹德旺是30位企业家之一，他在接受《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原来只是想，因为习总书记在福建工作过较长时间，对我们了解，我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告他，我们还在努力。想不到他真的回信了，我们感到莫大的鼓舞！”

历时40天，30位企业家八易其稿

黄文麟是福建省企业与企业家联合会(下称福建企联)荣誉会长，今年八十高龄，依然精神矍铄，精力充沛。无论是1984年55位厂长、经理的呼吁书，还是2014年30位企业家的建议书，他的记忆都尤为鲜活。

此前，2014年全国企业家活动日暨纪念“松绑”放权30周年大会定于6月18日在福州召开。这让福建一些习惯于每年3月24日去参加企业家活动日的企业家们有点疑惑，遇到老会长黄文麟便问：“怎么今年没有声音、没有活动呢？”

原来，企业家们一直在积极思考着：“松绑”放权30周年，大伙能做点什么？

黄文麟主动打电话给福建企联会长李川，探讨福建企联要有怎样的动作。黄文麟提出的方案中最重要的一个点子就是：写一封信给习近平总书记。

听说要把自己的心声传达给习总书记，企业家们都非常兴奋，纷纷认为是个好建议。也有企业家有些顾虑，说：“回信还是不回信，这会不会让习总书记为难呢？”黄文麟联系上曹德旺，当时他身在美国，立马在电话中说：“我回国就签名。”

“我们都知道习总书记对企业、企业家十分关心、重视和支持，帮助企业排忧解难。企业家感觉拉近了距离，很亲切，可以跟总书记说说心里话。”黄文麟表示。

30位企业家的想法是一致的：要弘扬老一辈企业家敢为人先的开拓创新精神，敢于担当，勇于作为。这封信，就是要向总书记汇报福建企业家的决心和行动。

写信的事定下来了，黄文麟开始了起草的任务。

在他的书桌上，《中国企业报》记者看到了一沓厚厚的资料，里面全是信件的原稿。第一稿写在一张薄薄的纸上，字迹苍劲有力，底下标注的时间为4月8日。

4月21日，福建企联召开了企业家座谈会，讨论信件初稿。5月13日，福建企联就此又召开了第二次企业家座谈会，讨论稿件修改情况。

认真和郑重——这是30位企业家在信件出炉过程中表现出的极其负责的态度，福建能源集团董事长林金本等几位企业家还以书面的形式提出了具体修改意见。

“原本你看这副标题语气是不是比较一般？我们就讨论改成了‘向总书记说说心里话’，这样就显得比较亲切了。”两场会议都全程参与的黄文麟指着其中一稿的修改之处向记者解释道。

5月18日，给习近平总书记的信署上了30位企业家的亲笔签名，被装进信函寄往中央办公厅。

这封信就此定格在了第八稿。

跨越30年，两封信有一个共同的主笔起草人

这封信让人不禁想起30年前的“松绑放权”事件，那次事件直接推进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与企业改革。

巧合的是，这都是由一封企业家联名信引发的震动。更巧的是，两封信拥有一位共同的主笔起草人，他叫黄文麟。

黄文麟在30年前主笔起草的那封呼吁信，相较之下，显得尤为急迫。

急，是因为形势所迫。

时光回到1984年3月22日。福建省55位厂长经理齐聚福州，参加“福建厂长(经理)研究会成立大会”。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是交流搞活企业经验。

不料，交流会变成了诉苦会，企业家纷纷诉说企业无权之苦：被高度集中的旧体制捆住了手脚，生产计划、原材料、产品、工资奖金、干部人事等全得由政府主管部门说了算，只有压力，没有动力，更谈不上活力，甚至于“企业建个厕所都要层层报批”。

当年50岁的黄文麟时任福建省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兼省企业管理协会副会长，他回忆道：“我当时尽管代表着政府部门，但也没考虑那么多。已经被他们当时的困境所感动，我从心里理解他们。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帮助他们。”

厂长、经理的讨论热烈而诚挚，黄文麟在一旁静坐仔细地思索着。经慎重考虑后，他提出建议：55位厂长、经理联名上书。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沸腾。这是涉及体制改革的大问题。如果打个报告，按一般渠道、一般方式逐级上报，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要改革，就先从报告的方式上改起，直书省委领导。当即，黄文麟牵头，原省企管理协会秘书长滕能香参与，迅速草拟出一封《“松绑”放权呼吁信》，经征求几位骨干企业家意见，很快在会议上获得55位企业家的一致通过。

3月23日下午，黄文麟和滕能香将呼吁信直送到时任福建省委第一书记项南办公室。半个多小时后，接到项南秘书电话，说项南就呼吁信做出了批示，《福建日报》明天就发表。

3月24日，《福建日报》以《五十五名厂长、经理呼吁——请给我们“松绑”》为题，在头版头条全文公布呼吁信，并配发了导语——在福州参加省厂长(经理)研究会成立大会的55名厂长、经理，3月22日写信给省委领导同志，题目是“请给我们‘松绑’”。情词恳切，使人读后有一种再不改革、再不放权，就真是不能前进了的感觉。

“这段导语，是由项南亲自撰写的。”时任《福建日报》副主编徐明新回忆说，“呼吁信在《福建日报》上的刊发时间、版面、位置，项南也都在批示中亲自作了交代。”

一场集聚了企业紧迫需求、领导强力支持、媒体全面配合三大要素的“松绑”放权大变革，就此拉开帷幕。

历时30年，呼吁信如何变成心里话

回到2014年，经过三十年的风云激荡，30位来自多种所有制和多种行业的企业家们，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他们向习近平总书记说了什么心里话？

他们在信中大胆向习近平建言：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这一新的战略决策，为企业改革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要用敏锐眼光洞察市场动态，增强市场应变能力，以敢为人先的勇气，主动调结构、转方式、保生态、求升级、促发展，使企业真正成为市场经济主体。要敢于先行先试，执行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既增强投资风险意识，又提高投资科学水平，使企业真正成为投资主体。

——根据国家发展战略和国际竞争标准，努力提高企业科技创新水平。加强科技力量，加大科技投入，主动与高校、科研机构开展创新合作，开发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技术、新工艺、新材料和新产品。大企业要在核心技术和关键技术的研发上下功夫，成为创新引领者。

——勇于跨越海峡，拓展五洲，在闽台两岸和对外经贸合作上取得新突破。要拓宽新思路，探索新模式，有条件的企业要勇于跨海赴台投资兴业，在双向投资上迈出新步伐。同时，打造新的海上丝绸之路，继续挺进五洲四海，大胆参与国际竞争。

——积极打破所有制界限，各类企业在竞争中抱团发展。要大胆执行政府出台的改革举措和惠企政策，激发各自活力和创造力，平等竞争，合作共赢。积极共建混合所有制企业，让各种资源有效融合，优势互补，优化发展。开展企业间“手拉手”活动，让龙头企业与配套中小企业高效对接，协同发展。

——构建和谐企业，增强企业软实力。要在企业内部把班子、股东当做兄弟伙伴，视员工团队为亲人，使企业成为经营班子团结、劳动关系密切、企业利益共享的温馨家园；在企业外部，依法缴纳税费，确保产品质量，热心公益事业，保护生态环境，使企业成为对国家、对消费者、对社会、对自然负责任的经济实体。

——不断提高企业自身素质，努力实现企业治理能力现代化。面对新形势、新任务、新挑战，必须把提升自身素质和治企能力作为重要课题，学习践行“三严三实”的好作风，努力提升和谐共赢的价值理念、提升应对市场的战略胆识、提升与时俱进的创新能力、提升整合资源的运作水平，为加快建立完善现代企业制度、实现治企能力现代化夯实基础。

……

与30年前“松绑”放权的呼吁相比，这封倡议书除了呼吁政府进一步简政放权外，主要是汇报加快改革发展的决心和举措，同时对企业自身建设也提出了严格的自我要求。两封信函隔着30年，可以一窥中国政府和企业在各方面的飞速成长。

“30年前是放权，30年后同时强化服务，促进政府职能转变。”起草了这两封信的黄文麟评价道，“现在要做的是‘权力做减法、服务做加法’，把捆绳变成扶绳。”

来自北京的电话：习总书记回信了！

2014年的这封信，黄文麟一开始就给企业家们打了预防针：习总书记工作繁忙，如果看到了可能会给予回复、鼓励；也可能有客观情况没有回音。

因为“松绑”放权30周年的纪念契机，企业家们倒是信心满满：会回复的！

等了一段时间，企业家活动日过去了，仍旧未有回音。黄文麟将有关材料整理起来准备入档。他在封面备注道：未回音。

7月9日，在北京开会的福建省委办公厅一位领导高兴地给黄文麟打电话：习总书记有回信了！

“你是听说的？”黄文麟激动得有点不敢相信。

“我亲眼看到的！”对方说。

过了几天，习近平的回信传到福建。黄文麟将材料取出，划掉了封面上标注的“未回音”，写上：已于7月8日信复。

喜讯犹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扩展。联名写信的30位企业家更是激动万分！

“收到习总书记的回信，十分感动，无比高兴，深受鼓舞。总书记的回信字字珠玑，读起来，既亲切又温暖。我们要把福建企业家精神发扬光大起来。习总书记在福建工作时，就把福建企业家开拓创新精神概括为‘敢为天下先，爱拼才会赢’。这是福建企业家的共同财富，我们要把这种精神传承好，发扬好。”30位企业家之一的福建省电子信息集团董事长刘捷明向《中国企业报》记者表示，“我们要在全面深化国企改革中争当先锋。在新一轮国企改革中，要进一步解放思想，敢于当先，大胆探索，大胆实践，为国企改革不断引向深入做出应有的贡献。”

福建能源集团董事长林金本说：“我们一定要遵照习总书记的指示精神，顺历史潮流，融时代脉搏，领企业成长。当好稳增长促发展的‘顶梁柱’，当好调结构转方式的‘排头兵’，当好履行社会责任的‘领头羊’。做负责任的企业，做负责任的产品，做负责任的企业家！”

“总书记的肯定与认可，是对福建省和广大企业家极大的鼓舞和鞭策，进一步坚定了我们解放思想、深化改革的信心与决心。”厦门航空有限公司董事长车尚轮如是说。

“习总书记在福建工作期间，曾三次到圣农考察，鼓励并支持圣农做强做大，使我信心倍增。圣农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习总书记当年的鼓励和支持。”圣农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傅光明说，习总书记的回信，给他巨大鼓舞。

站在历史的新路口，回溯过往，展望未来。可以说，是三十年前的那封信，成就了三十年后的这封信。两封信虽小，对于中国企业和中国企业家来说，却是最沉甸甸的期盼。

而起草了这两封信的黄文麟，在回答有何感想时，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能为企业、为改革做点事，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