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森：人民币贬值主要是中国人在换美元 没什么担心的

复旦大学经济思想与经济史研究所所长韦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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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经济思想与经济史研究所所长、原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韦森在20日下午的“人民币的焦虑”圆桌论坛上表示，不要以为全社会都关注人民汇率相对美元的迅速贬值是人民币的实际贬值，准确地说是美元的升值而相对的人民币的贬值。昨天“央行观察”上发表了季天鹤的一篇文章，按照他的研究，10月份以来，CFETS人民币指数不是降，而是升，原因是其他国家的币值相比美元的升值比人民币贬值的更快。

韦森教授还提醒大家一个问题，人民币8.11汇改后从6.1块贬到6.9，要弄清的是：什么人在用人民币买美元？是中国人？是外国人？是中国企业和投资机构，还是国外企业和投资机构？弄清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弄清人民币相对美元贬值是不是一个问题，应该不应该进行人民币买外汇的管制，也才能评估人民币相对美元贬值对中国经济乃至世界经济的整体影响。

随后主持人问他谁买的多？

韦森透露，“没有精确的资料，但是通过自己在南方偏远地区上海的观察，好像用人民币买美元的主要是我们中国人，中国企业和中国的投资机构。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韦森教授认为，这样外汇储备从央行的口袋里转到了民间的个人在商业银行的存款账户中，可以一举三得：第一，减少基础货币的创造，或反过来说，减少央行的基础货币的正投放的压力，这正为在目前中国经济下行整体形势下央行未来要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降准降息提供了一个多年难逢的“契机”和“窗口期”？第二，可以增加中国投资者的收益。至少在短期是如此。第三，人民币汇率的浮动或贬值而对中国的出口企业肯定有利。

以下是发言实录：

首先，我不是一个汇率专家，真正的专家是在座的管涛司长和其他三位在座的嘉宾。这里我谨根据自己的一点肤浅的经济学知识和自己观察，谈点自己作为一个外行的看法。

首先我这里要指出两点：第一，最近全国和全社会都比较关注人民汇率相对美元的迅速贬值。连我们这个panel的题目是“人民币贬值的焦虑”。但是，我这里首先要提醒大家，不要以为这是人民币的实际贬值，准确地说是美元的升值而相对的人民币的贬值。昨天“央行观察”上发表了季天鹤的一篇文章，按照他的研究，10月份以来，CFETS人民币指数不是降，而是升，原因是其他国家的币值相比美元的升值比人民币贬值的更快。

这里也首先表明我的两点基本判断：

第一，我个人觉得自去年“8.11汇改”以来，尤其是在中国加入IMF的SDR后所采取的不再主动干预人民汇率，而让人民币汇率根据国际和国内市场上的供给和需求来相对自由浮动，表现得非常淡定。我觉得这是对的，值得赞赏的。

第二，我也赞同央行尤其是周小川行长乃至克强总理多次讲的，长期来看，人民汇率不存在持续贬值的基础。理由这里我就不展开讲了。刚才邱晓华首席也讲了他所认为的几点理由。

我这里要强调指出的是，目前社会各界都关注人民币汇率，都关心人民币相对美元的贬值，如经济学家们和媒体都很关注人民币相对贬值对中国经济增长乃至世界经济的影响，投资人和一般民众则关注人民币兑美元到底能贬值到什么地方。首先我个人要弄清的是：什么人在用人民币买美元？是中国人？是外国人？是中国企业和投资机构，还是国外企业和投资机构？弄清了这个问题，我们才能弄清人民币相对美元贬值是不是一个问题，应该不应该进行人民币买外汇的管制，也才能评估人民币相对美元贬值对中国经济乃至世界经济的整体影响。

对这方面，我个人没有做进一步的研究，没有精确的资料，但是通过我自己在南方偏远地区上海的观察，好像用人民币买美元的主要是我们中国人，中国企业和中国的投资机构。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么如果图景是如此，进一步的问题是：为什么中国人买美元？

这可能有两个主要原因：

一是资本外流。如在美国和西方国家投资、买房，或在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金融市场上进行投资，以及中国人的子女在国外学习，要换美元和其他货币在国外交学费和生活费用支出。

二是国内的投资者觉得在中国投股市也不敢投，债市也不敢投，买房又“被调控”了，钱存在银行又是负利率，那投什么呢？大家都说“买点美元”吧！这样就导致我国的外汇储备从央行的外汇资产账户中转到商业银行个人外汇存款账户中了，这叫美元在中国经济的“体内循环”吧！央行的说法叫“藏汇于民”。

如果人民贬值的推动力之一是后面这一条，我们有什么担心的呢？这样不但不用担心，反而是好事。因为，过去十几年中国广义货币所增加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是央行基础货币的增加。数据表明，我们这些年广义货币M2快速增加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中国经济体内的外汇储备和资产的增加，尤其是前几年更是如此。例如，央行2月份发布的信息表明，2016年1月末，中央银行外汇占款为242092.21亿美元，较2015年12月减少6445.38亿美元。央行的外汇占款减少了6400多亿美元，这不正好减少了央行资产的国外资产占比，减少了对冲外币“被动增发基础货币”的压力？

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在外汇储备从央行的口袋里转到了民间的个人在商业银行的存款账户中，可以一举三得：

第一，减少基础货币的创造，或反过来说，减少央行的基础货币的正投放的压力，这不正为在目前中国经济下行整体形势下央行未来要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降准降息提供了一个多年难逢的“契机”和“窗口期”？而我国企业的负债这么重，降准，降息才能减轻他们的还款还债负担，尽量避免企业倒闭，这当是未来当采取的宏观经济政策。

第二，可以增加国民财富和每个买美元的中国投资者的收益。至少在短期是如此。因为我们国内有三、四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从理论上来说，我们国家是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债权国”（若把美元看成是一种债，下面我马上谈到），美元升值，其他国家货币包括人民币随美元升值而贬值，至少从理论上来说等于是我们握在手中的“国民财富”增加了，而每个买美元的投资者赚了。

第三，人民币汇率的浮动或贬值而对中国的出口企业肯定有利。如果你做企业，做出口，你才会知道汇率对是多么重要。

如果是第一点，资本外流，似乎就令人担心了。但是，我最近研究中外货币史，发现货币的本质可以看成是一种债。从货币的本质是债这一点来看，央行3.1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乃至我们国家经济体中三、四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实际上是我们国家把大量产品出口到美国和其他国家后，这些国家开给欠我们的“欠条”。现在美国和一些发达国家对央行乃至我们国家的“欠条”减少了，外汇流出了，其他国家以美元的形式欠我们的“债务”减少了，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中国经济体内的美元减少，你能说是坏事吗？

今天我们再也不能有十六、十七世纪英国重商主义者那种心态了。十六、十七世纪的英国乃至欧洲的重商主义，是把黄金看成一个国家的唯一财富。我们现在三、四万亿美元的外汇资产，连黄金也还都不是，而是一种其他国家打到我们电脑中的纯粹账户数字。过去，我们老是把外汇储备看成是一种“资产”，一种“财富”，而没有把它看成别的国家对我们的一种“负债”。如果把我们国内三、四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不是看作是一种资产和财富，而是把他看成是美国和其他西方发达国家欠的我们的债的话，你就会问：我们为什么要保持这么大量的外汇储备呢？现在资本有些外流，等于说别人在替你扛西方发达国家欠你的债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事？

概言之，我们现在没有必要担心由于近一年多的时间里由于国际国内市场的需求而导致的人民币相对美元的贬值，也不应该存在人民币贬值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