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禄生：大学智库的定位与支点

河北地质大学太行学社研究员谢禄生

对于当前的智库建设，用“风起云涌”来形容可能也不为过。这股风是东风，来自于2015年中央两办的文件，源头则是中共18大的决定。智库类的机构和工作古已有之，就我们党的第一个“智囊团”来说，即成立于延安时期，至今已经80多年。当时规定它的任务是“收集国内外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及社会关系等方面的材料，加以研究，以为中央工作的直接助手”。这类机构虽然不算新鲜事物，但随着时代的前进和咨询需求的迅速增长，必须创新发展，现在就到了这样一个“窗口期”。

对智库建设，中央给出的性质定位是“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理解这一提法，要领会中央“两办”文件上的“三句话”。文件上说，中国特色新型智库，是党和政府科学、民主、依法决策的重要支撑，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内容，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都是顶天的问题，一个民主政治建设、一个国家治理的现代化、一个国家软实力，都关系大局、关系长远、关系国内国际。说它“新”，是因为它要推动民主的广泛、多层的制度化发展，这属于政治层面的体制改革；还因为它的功能在深化、拓展，如许多国家级智库近年来经常介入国家外交事务，许多重大问题先由双边或多边的“智库”接触交流或共同研究，有了一定程度的共识再进入正式外交程序。说它“特”，是因为它涉及建立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为提升国家发展质量与形象提供长久而持续的动力，因而它也必然是“中国特色”的。

中国要建设的智库目前分为4类，高校智库是其中一类。事物的类别是按其性质特点划分的，每一类智库都应该依据自己的条件和优长来确定自己的发展定位和行动支点。下面就大学智库建设做一个简要解读，不妥之处请批评指正。

第一，关于功能定位问题

其实，上边所谈已经涉及这个问题。两办文件的“三句话”，应该作为大学智库考虑功能定位的基本指向。在这个指向下，按文件所示，智库的功能定位应该是“以服务党和政府决策为宗旨，发挥咨政建言、理论创新、舆论引导、社会服务、公共外交等重要功能”。

服务宗旨和咨政建言好理解。如果说过去对智库的概念尚不够清晰的话，那么对其宗旨的确定，就等于给了它一个比较明确的定义，也圈定了智库的业务特点，就是“以政策研究咨询为主攻方向”，“以战略问题和公共政策为主要研究对象”。“咨政建言”自然是履行这一“宗旨”的基本任务和主要形式，这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为什么提出“理论创新”呢？因为政策研究是创新性研究，它必须依托于理论和理论创新。我们要研究的问题，愈来愈趋于复杂和综合，面对许多不确定性因素，必须熟练地运用科学理论和现代分析工具。高质量的政策研究成果，一定包含着程度不同的理论创新。高校是传播、传承和创新知识的殿堂，在理论研究和创新方面拥有独特优势。

把“社会服务”列为功能之一，不仅仅是在传统的意义上，而且是在实现智库宗旨的意义上。社会服务是智库深入了解分析实际、把握社会生活脉搏，搞好政策研究咨询的必由之路。

加强国际交流与交往，是办好大学的一条成熟经验。大学智库则要把这一经验提高到更高层次，通过客观深入的研究，在国际舞台上发出中国声音，树立中国形象，在公共外交和文化互鉴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舆论引导，是题中自有之义。政策研究咨询，是一个发扬民主的过程；一个反映各种群体利益、更全面的认识客观实际，不断进行政策优化的社会互动过程；因而也必然是一个各种意见相互交流与碰撞、凝聚各界共识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既要迸发思维活力，又要坚持正确方向；既要发现和提出问题，更要做出全面的历史和逻辑的分析，相互启发与完善，提出革新的路径和方案。

以上5个方面，是智库履行“宗旨”的基本内涵，也是做好政策研究咨询的主要支撑。各类智库根据自身条件，在不同程度、不同侧重、不同角度上充分发挥作用。高校则应发挥“学科齐全、人才密集、对外交流广泛”等方面的优势，在相关领域有更多作为。

第二，关于目标定位问题

大学智库在建立之初，都会考虑学校所处层次、学科实力、人才质量、合作渠道、管理体制等基本要素，有了一个发展蓝图和大概的目标定位。所处层次，包括学校层次和各学科的层次，层次本身就是一个位置。地方高校虽然也可以和能够冲刺全国高端，但一般是在自身强悍的学科领域。人才的质量和数量、合作者的搭配与能力、领军人物的素养和水平、体制的活力和凝聚力等，是可用资源及资源利用问题。这两个方面决定了智库目标的基本定位。

无论什么单位的目标定位，都离不开“胜出”二字，但胜出者必有所长。就非综合性地方高校智库的建设而言，我感觉有4点比较重要。

一是从用户角度，或者说从适应“市场”需求角度，要将建设“党和政府信得过、用得上”的新型智库，作为总的目标。“信得过”不是靠“赞歌”和“鼓掌”，“政策研究”要坚持“问题导向”，是中办文件的明确要求。咨询就是要发现与解决问题，特别是重点、难点、热点问题，倾向性、苗头性问题；不仅要回答“应该怎么办”的问题，还要回答“具体怎么办”的问题，即在既定条件下的切实可行的办法与措施。这样的“好产品”才能使决策者“用得上”，从而“信得过”。智库要靠“智”吃饭，其他办法都是靠不住的。中办文件还明确，要建立用户、同行、社会三方面相结合的评价指标体系，这三方面角度不同，归于统一。同行、社会评价不高的，政府也难以“信得过”。

二是从业务角度，围绕党和政府的咨询需求，创造一流研究成果，提出新思想、新观点、新判断和专业化、建设性、真管用的政策建议。中央文件把政策性建议分为前瞻性、针对性、储备性三类。克强总理说，我的“工具箱”里还有很多储备，就是这个意思。“短平快”和“长深远”都要搞，信手拈来的“短平快”一定要建立在综合研判和战略谋划的基础上。从战略选择考虑，作为有专业特点的地方高校，要实施精专战略，突出专业特长、凝练主攻方向、坚持深耕细作，力争多拿“单项冠军”。只要是冠军，就能走向全国、走向世界。政策研究的都是实际问题，实际问题都是综合的，所以只要肯作为，单项也可以走向多项、走向综合。

三是从社会影响角度，要围绕已经给出的多种渠道与方式，广泛展开社会调查，反映客观真实，参与社会交流，壮大主流舆论，力争成为知名的专业化智库。这既是提高研究质量和水平的必要条件，也是夯实党和政府决策的群众基础、助力政策制定和落实的需要。知名度越高，发挥作用的能量就越大。

四是从建设团队和培养人才角度，要有点紧迫感和长远打算。要走开放的道路，比如，畅通与决策部门的信息共享和交流互动，推荐智库专家到相关部门挂职任职，加强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和国内外相关机构的合作研究，在开放合作中打造优秀团队、领军人物和人才梯队，把智库建设当做一项事业来干。

综合以上几条，目标定位可以概括为，以建设“党和政府信得过、用得上”的新型智库为核心，出思想、出成果、出影响、出人才。

第三，关于实现功能目标的支点问题

支点，即成就事业的支撑点。我以为主要的有以下六点。

第一、研究，有限目标、锲而不舍而非浅尝辄止的研究。把系统性和深入性作为调查研究的基本要求。所有问题的研究，都要看清楚“上下、左右、内外”，用全球眼光、战略思维把握发展的新动向、新特征、新机遇、新需求，善于发现核心和关键性问题，善于硏判问题的性质和特征，善于提出可操作性的政策措施。这要求智库人要做真实和规律的“守望者”，一切从实际出发，一切从国家与人民的利益出发，一切从客观发展的逻辑出发，不能草率判断，不能东搬西凑，不能听风是雨，更不能见风使舵。

第二、团队，结构合理、相对稳定的战斗团队。智库应该是“运作规范、相对稳定的实体性研究机构”。人员的配置要根据任务的需要，合理搭配骨干团队、基础团队与合作团队；多样性配置研究人员、科辅人员、联络推广人员；有机整合学科专长人才和跨学科人才，以提供必须的功能架构和多方位学理及方法论支撑。

第三、数据库，功能完备的信息采集分析系统。要有专人搜集整理主攻方向的国内外有关数据资料，精心建设专业化数据库，及时提供数据分析。在这里，及时取得政府有关数据，发现与确定若干研究点进行持续观察，与国家和国际有关机构建立稳定合作关系等，都是很重要的。

第四、政库关系，政府部门与智库是指导与被指导关系，也是供需服务的双方，智库应该与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建立密切的良性互动关系。工作中，智库在考虑定位与课题、创新管理方式、争取稳定支持经费及其使用管理等方面，需要及时得到指导与监督；在畅通获取政府信息渠道、开展与政府部门的合作研究、运用制度化管道提高成果转化效率等方面，需要得到政府的支持。这些都是智库发展的重要条件。

第五、传播力，多渠道、足够强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上面说过，党和政府的决策是一个过程，这需要通过决策评估、咨询建言、研讨论证、政策解读、理论阐释、案例分析等多种方式，通过直报、媒体、会议、论坛等多种形式，开辟多元化的宣传交流和成果转化渠道，服务于政府决策的全过程。扩大传播和影响，是智库建设的要件之一。

第六、经费，多渠道、有保障、可持续的经费来源。要以优秀的业绩争取政府的资助，争取主管主办部门的支持，争取更多招标与委托课题，争取公益性捐助，形成来源多元、良性循环的经费保障。

真正的智库是一项多学科、大数据、深研究、高强度的工作，它不是曾经时髦一时的“点子公司”，而是在崎岖的小路上艰苦探索的尖兵；智库人也不是“戴着瓜皮帽、拄着文明棍”的“高士”，而是顾不上享受生活、自觉的披星戴月、辛勤耕耘的“劳工”。智库的工作，没有理论的支撑不会飞得高，没有对实践的了解只能炒剩饭，没有团队的力量只能小收获，没有创新的管理不会走得远，没有持续的潜心钻研难以得的到。优秀的智库和智库人，需要多方面的优秀素养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