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续写第三方支付监管 网联成压垮银行直连最后稻草

今年以来，防风险去杠杆成为了整个监管层的首要任务，从银行业的同业业务到互金平台与金交所的合作，处处都彰显着监管层的雷厉风行，而此次严监管这把利剑又指向了非银支付这个领域，一时间可谓几家欢乐几家愁。

对于这把利剑——《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关于将非银行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由直连模式迁移至网联平台处理的通知》，业内人士普遍认为“网联”推进的节奏比预想的要快，从顶层设计上而言，“网联”将隔断非银支付机构的“银行直连”模式，解决非银行对于银行支付体系分野所产生的行业问题，引导银行与非银行的支付体系发展趋同，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国家支付体系跨越式发展。

近年来，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无论你是出行订餐，还是缴税医疗，基本靠一部智能手机都能完成，但这些围绕着智能终端所开发的功能却往往绕不开支付这个前提。

李女士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白领，平时工作较忙，因此往往会在网上购物订餐。“一般中午都在‘饿了吗’上面点，选好了，直接支付宝支付就成。购物也基本都在网上，付完钱差不多第二天就到了，很方便。”

中国财富网在实地走访的过程中发现，其实像李女士这样选择网上支付的人群并不在少数，随着电子券、二维码等支付方式的普及，人们的支付方式不再局限于现金、刷卡等传统方式，甚至在线下实体店购物中，也常常会选择支付宝、微信等渠道来进行支付，移动支付正在逐渐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支付行为的主流。

据易观监测数据显示，截止2016年底中国移动互联网用户规模已达8.8亿人，而移动支付市场交易规模达35.33万亿元，预计2017年该交易规模仍将保持100%以上的增长速度，达到75万亿元。面对如此巨大的市场，支付宝、微信等互联网巨头纷纷开展针对用户的运营战，投入了大量商户补贴。在激烈的市场争夺下，相关报告显示，时至今年一季度末，以交易规模计算的移动支付市场份额中，支付宝市场份额为54%，腾讯财付通为40%，占到了整个市场的94%。如果仅按照2016年底移动支付市场交易规模粗略计算，通过上述两家巨头进行支付的资金规模高达33万亿元，如此庞大的资金交易规模是如何在第三方支付体系中流转的呢？又会给这些巨头带来哪些收益呢？

第三方支付客户备付金遭遇严监管

随着移动支付场景的越发丰富，近年来第三方支付得到了较快发展。据央行公开数据显示，截止2016年第三季度，267家支付机构吸收客户备付金合计超过4600亿元。所谓客户备付金其实就是大家日常购物中要支付给商家的货款，但在第三方支付的模式下，这些钱并不是直接转入到商家的账户中，而是先存放在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账户中，而当你确认收到商品时，三方支付机构再将此前的货款转入商家的账户中。

但目前客户备付金规模已扩大到如此规模，这当中难免会存在着一系列的风险隐患。央行指出，一是客户备付金存在被支付机构挪用的风险；二是支付机构违规占用客户备付金用于购买理财产品或其他高风险投资；三是支付机构通过在各商业银行开立的备付金账户办理跨行资金清算，超范围经营，变相行使央行或清算组织的跨行清算职能；四是客户备付金的分散存放，不利于支付机构统筹资金管理，存在流动性风险。

此外，央行还特别强调，许多支付机构通过扩大客户备付金规模赚取利息收入，偏离了提供支付服务的主业，一定程度上造成支付服务市场的无序和混乱，破坏了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其实，这也正是为什么第三方支付机构为抢夺市场份额而竞争的火热。然而，为了杜绝上述风险，央行于今年1月13日发布了《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关于实施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集中存管有关事项的通知》，明确规定自4月17日起，支付机构应将客户备付金按照一定比例交存至指定机构专用存款账户，该账户资金暂不计付利息。

这也就是说央行要求第三方支付机构上交一定的客户备付金，而这部分客户备付金是不付给第三方支付机构利息的，这也就防止了支付机构以“吃利差”为主要盈利模式。易观金融行业中心分析师王蓬博对中国财富网表示，央行其实是希望能对第三方支付的所有客户备付金进行监管，但目前集中存管的比例只有十分之一。此前发生的一些风险性事件，主要集中在预付卡方面，由于他的利润较低，相关第三方支付机构会挪用备付金进行升息，因此央行对于非银支付领域中的资金流十分关注，未来客户备付金集中存管将是一种趋势。

资金流监管唱罢信息流监管登场

近日，央行下发了《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关于将非银行支付机构网络支付业务由直连模式迁移至网联平台处理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该《通知》明确要求，各银行和支付机构于2017年10月15日前完成接入网联平台和业务迁移的相关准备工作，而明年6月30日起，支付机构受理的涉及银行账户网络支付业务全部通过网联平台处理。

据中国财富网查阅资料发现，其实早在2016年10月网联平台便获批筹建，并由中国支付清算协会进行建设，其目的在于针对网络支付建立统一公共的资金转接清算服务。而在上述的央行关于“实施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集中存管”的答记者问中，对于网联平台建设也有所提及，可见央行对于第三方支付的监管可谓是系统化整体趋严。

具体来看，今年3月底，网联平台上线试运行，其首笔跨行清算交易通过微信红包由腾讯财付通平台发起，而支付宝、财付通、京东网银在线、百度钱包等成为了首批接入网联平台的第三方支付机构。截止目前，已有9家支付机构和12家商业银行完成网联平台接入。而今年年底，网联平台计划通过技术验收并接入40家第三方支付机构、200家商业银行，接入支付机构的交易也将逐步放量。

此外，7月28日，包括央行清算中心、财付通、支付宝、银联商务等45家机构已经签署了《网联清算有限公司设立协议书》，拟共同发起设立。网联平台由央行发起，具体执行则由中国支付清算协会牵头。根据《网联清算有限公司设立协议书》，网联注册资金20亿元（货币出资，3期缴纳，出资比例分别为50%、30%、20%），股东总数为45 家。央行下属7 家单位（央行清算总中心、上海清算所、黄金交易所等）共出资约7.6亿元，占股达37%，成为第一大股东，支付宝和财付通分别持股9.61%，中国支付清算协会持股比例3%，代表不符合入资资格的中小支付机构行使投票权。

切断第三方支付“银行直连”模式

此前，由于第三方支付机构与各家银行直接对接，出现了客户交易央行无法监管的情况。海通证券表示，第三方支付机构通过多家银行开设客户备付金账户实现资金的跨行清算，初衷是为了省去银联分润，节约支付成本。而后来“直连模式”逐渐成为第三方支付机构的竞争壁垒，变成主流的支付模式，但是在监管层面来看资金流、信息流不透明，容易出现问题，所以一直在筹备网联平台。

以上述李女士为例，假设她的支付宝账户绑定了一张招商银行卡，而商户的支付宝账户绑定的是工行银行卡，在扫码支付购物费用的过程中，她通过支付宝将钱从招行中转出，但钱并没有直接转入到商户的工行卡中，而是进入到了支付宝招行账户中，此后支付宝再使用自己工行账户中的备付金将相应的金额转入到商户的支付宝账户中。因此，支付宝用两笔同行转账，模拟了一次跨行汇款，而且央行对于这笔交易的资金流和信息流并不知晓。

“网联平台的未来将成为第三方支付平台与银行体系间的数据中介和桥梁。”财付通有关负责人对中国财富网表示，由央行牵头建设的网联平台，对于掌握网络资金流向、保障金融数据安全，以及节约支付机构与银行体系的连接成本，都具有其很重要的意义。

同时，汇付天下高级副总裁穆海洁认为，目前网上支付、特别是快捷支付主要还是靠支付公司直连银行的方式运行，是“多点连接”；网联的成立，打通了所有支付公司和银行之间的连接，实现“一点连接”，这使得支付系统的稳定性更优、支付机构的运营成本将大幅降低，支付效率也将得到提升。

此外，王蓬博还指出网联平台的成立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为客户备付金集中存管铺路，央行只有将所有的资金清算信息掌握后，才能知道各家支付机构到底有多少客户备付金，从而将其按时收取上来。

整体来看，从3月底网联平台的上线试运行，到4月17日客户备付金的交存，以及未来清算业务的开放申请，都直指第三方支付机构的“银行直连”模式。网联平台可以看作“银行直连”的替代品，备付金的交存则是拿掉了第三方支付机构与银行的议价筹码，而清算业务放开则是对直联模式的最后一击。在清算牌照申请极其苛刻的条件下，如果继续开展“银行直连”则变成了无照经营，从而涉嫌违规。

网联平台来了谁不开心了？

网联平台快速的到来，对于第三方支付而言，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巨头超强的垄断地位。王蓬博表示，像支付宝、财付通等用户规模、资金量都比较大的支付机构，此前凭借着巨大交易量与银行协商费用，因此这些支付机构的银行接口费在业内较低，但网联平台推出后，未来可能会实施统一费率，而在目前的过度阶段，大型支付机构除了要付给银行相关费用外，而且也要付给网联平台费用，因此这些大型支付机构的利润将有所下滑。

同时，海通证券则认为，网联的收费模式和收费标准虽然还未明确，但网联平台的出现对中小支付机构或更为有利，支付巨头凭借规模优势和客户备付金等筹码在银行面前的强议价能力将会弱化，未来支付机构竞争将会更加公平。

此外，网联平台还对原本清算市场寡头银联造成了较大冲击，未来国内清算市场可能会形成双巨头，或多家竞争的格局。而此前银联一直希望能够承接第三方支付和银行之间转接工作的梦想也就此破灭了，而且VISA、万事达等国际清算机构也与此前提交了国内清算机构的申请材料，未来银联将面临较大市场压力。

但业内人士表示，目前银联既可以做有卡清算，也可以做无卡清算，而网联平台则聚焦在无卡交易，但网联平台的推出可能会促进银联与第三方支付机构进一步合作，提升服务质量，而线上清算费率仍有下降空间，线上线下费率或将趋于统一。

网联平台有助非银行与银行支付体系发展趋同

近些年，随着人们收入水平的提高，消费需求不断升级，而互联网巨头随之在零售领域加强了非银行支付的竞争，并形成了从属于非银行支付体系的快速支付系统。

中国政法大学金融创新与互联网金融法制研究中心副秘书长赵鹞对中国财富网表示，这种脱胎于互联网与电子商务的支付系统具有明显的封闭性与分割性。所谓封闭性是指从属于每个互联网巨头的快速支付系统必然具有资金与信息的封闭性，外界乃至监管部门无法掌握系统和运营的全貌与细节。所谓分割性，则是指非银行支付及其快速支付系统之间没有互操作性与互联互通，非银行支付的市场、技术与产品表现出明显的市场分割特征。

数据显示，2016年的双十一，支付宝支付业务峰值达8.4万笔/秒；2017年春节，微信支付红包支付业务峰值达到12万笔/秒，而与之对比的银行支付业务峰值最多只又3万笔/秒。

赵鹞指出，非银行支付在零售支付领域正在发挥其优势，而这种优势正在向清算领域蔓延，并由此形成非银行支付对于银行支付的体系分野。而这种分野对于整个国家支付清算体系和金融体系的影响在于，一是客观上使得国家支付清算体系碎片化；二是客观上模糊了支付与清算的边界，金融业务与金融基础设施“混业经营”；三是客观上弱化了中央银行-商业银行的结构与功能。

其实，非银行对于银行的支付体系分野已成为全球支付清算体系发展的主要矛盾。赵鹞认为，网联平台的推出，一方面使得非银行的支付体系由封闭性、分割性变革为开放性与整体性，从而解决了现有的支付体系碎片化问题；另一方面，央行对网联平台绝对控股，以及网联平台治理中所有权与运营权的分离，能够方便央行通过网联平台引导非银行与银行支付体系的趋同发展，促进跨支付平台的互操作性。

近日，央行下发通知称，最近一些地区推进的无现金支付方式，与蚂蚁金服等合作创建无现金城市等活动，其中的一些宣传主题和做法干扰了人民币流通，社会反响较大，对社会公众产生较大误解。此外，央行武汉分行在7月底还约谈了蚂蚁金服负责人，并要求去掉所有“无现金”字眼的宣传标语。

“支付的介质是法定货币，非银行支付体系一旦形成“独立王国”必然降低人们对银行支付体系的使用，弱化中央银行通过监督管理银行支付清算设施实现法定货币供应量调节乃至货币政策目标的能力，甚至在金融风险出现时削弱公众对于法定货币的信心。”赵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