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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圈惊变2018


来源: 36氪

影视圈经历8年畸形繁荣,留下一地鸡毛。视频网站和资本掌控之下的新规则能让我们看到更多好剧吗?

也不全是坏消息。 

赵丽颖终于嫁了,嫁给演员冯绍峰。这不仅是《福布斯》中国名人榜上第4和第99名的结合,更是他们背后16家公司的“牵手”。

根据启信宝的工商资料,冯绍峰跟8家公司有关联,在其中5家担任法人,还是乐视影业的股东。赵丽颖则是另外8家公司的股东,这8家公司又能牵连出刘诗诗、孙俪等其它明星股东。16家公司之间的互相持股图谱,能串起大半个娱乐圈。

在他们令人生羡的婚姻和财富轨迹背后,是中国影视圈红火的8年——资本和视频网站不断加注,大明星不够用了,还摇身一变,成了生意人。

然而,眼下整个圈子却危机重重、止步不前。

范冰冰税务风波发生的3个月里,表面影视圈舞照跳马照跑——各大颁奖礼继续,各大热搜榜超过一半时间由娱乐人物占领,微博瘫痪也多半是因为明星恋情。另一边,几乎所有影视公司的股价都在大幅下跌,跟2015年相比市值缩水三分之二的案例并不鲜见。

矛盾还存在于行业内部。两个月前,优爱腾三大视频网站,华策、正午阳光等六家制片公司联合声明抵制明星高片酬,承诺此后所采购或者制作的所有影视剧,单个演员的单集片酬(含税)不得超过100万,总片酬(含税)不得超过5000万人民币。

在此之前,一线明星拍一部戏,一个人就能拿个5000万,加上商业代言等其它收入,年收入远超一家上市公司整年的净利润。急刹车一脚踩下,一线明星的反应出奇一致,不敢报价,不敢接片。

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是,你看了整个夏天的古装戏、宫斗戏,明年却可能陷入剧荒。

更糟的还不是这个。

“我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的一两年时间里说不定有几千家影视公司要倒闭。”2018年6月,上海电影节,光线传媒CEO王长田在一次论坛上直言不讳,这算不上什么惊人之论,反倒可以说是一种行业共识。

影视圈最大的两家公司中,光线股价最近一年从13元跌到6.6元,折价一半。被崔永元举报事涉范冰冰阴阳合同及逃税问题的华谊兄弟过得尤为狼狈,市值已经半年内跌去6成。

上市公司好歹还有二级市场的资金来源,那些不上不下的公司处境更为脆弱,税务监管的收紧,或者是回款时间推迟两个月,都能让它们陷入倒闭。

不论一级还是二级市场,投资人正在用脚投票。

戏拍到一半,资金没到位而导致项目停摆的情况今年在影视行业里频频发生。制片人王通可以说是最典型的“受害者”。为了筹拍自己的第二部影片,他找到了一家有国资背景的基金做投资方。开机后,对方突然表示基金改变投资方向,钱需要先投到其它项目中。王通只好自己腾转挪移,让同在影视圈的妻子垫付了上百万元,才支付出剧组的片酬尾款。

有些项目干脆就无法开张。根据财新统计,今年9月,在广电总局备案的影视剧数量只有184部,此前每月平均备案的数量是400部以上。

哪怕对金融最没概念的从业者,也感知到环境大不如前。

“影视公司也许会进入漫长的‘冷冻期’,但这只是开始,最冷的时候还没有到来。”早在范冰冰税务风波之前,软银赛富合伙人阎焱今年6月就已经这么说过。

甚至,第一片叶子掉落的时间比那还要更早一年。

大撤退

影视圈最烈火烹油的时候在2015年,只要注册一个影视公司,就可以谈融资、收购、上市,哪怕很多小公司还处于只请得起兼职财务的阶段——这其中要数华谊兄弟的财务最受圈中欢迎,毕竟它是中国最老牌,也是第一批证券化的影视公司。

这一年,一大批人开始注册自己的宣传工作室、剧本工作室。再有资源一点的,成立经纪公司、制片公司。跟王中军、王中磊兄弟在1990年代创立华谊相比,开家公司在2015年成了异常简单的一件事。

鲲池影业CEO、《香蜜沉沉烬如霜》的出品人李鲲正是在那一年的电影节上接到新疆霍尔果斯税务局工作人员的名片。他们像发传单一样在各个论坛门口分发名片,渴望以低税收吸引北京上海的影视公司。李鲲成了第一批在霍尔果斯注册公司的影视人。过去三年,他和同行一起,眼看着霍尔果斯财税会计的月工资从两千多元飙升到一万五。

那两年电影节的场子经常爆满,外滩边的高级饭店和黄埔江上的游轮在电影节举行的一周里,被包场举办各类名目的“电影之夜”,人们最经常讨论的主题是中国电影如何与国际接轨。按照王长田的说法,这个圈子里挤下了两万家公司。

有的是人愿意为这些“繁荣”买单。

盟将威影视,一家员工不到30个人的公司,以11亿元被前身为大同水泥的上市公司当代东方收购。交易完成半个月后,当代东方的股价旋即涨到1997年上市以来的历史最高点,24.1元。前身为中南重工的传统制造业企业,也是在2015年通过频繁收购转型为中南文化,几乎与当代东方前后脚抵达股价最高点。

在它们身后,还有做旅游、做水泥,做烟花爆竹的上市公司。实业在股市上不再性感,影视圈的高回报看起来是个好故事。就连打着P2P旗号的非法集资,也尤其偏爱那些号称有资源,有攒局能力的影视公司,以此投进那些他们原本无法触及的影视项目。

影视圈不是没见过钱。只是以往煤老板、房地产老板带来的多数是一锤子买卖,一次投资失利之后就再无后续。欺骗与拉扯经常在这里上演,最后都隐藏在365天不打烊的娱乐新闻背后,外人无从得知。

从2015年开始进入的这波资金,让这个圈子里的从业者开始接触到融资、对赌、溢价、接盘等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话语体系。华谊和光线从创业走向上市,花了15年左右,但这波公司距离二级市场似乎不过咫尺之间。

但大小影视公司很快就见识到资本严苛善变的另一面。

最初的信号来自一条传言。2017年4月,圈内开始流传证监会警惕影视股泡沫,收紧影视公司的IPO和并购口径,“影视、娱乐、文化类再融资项目全部劝退,并购重组也劝退。”

“当时很多人觉得自己不上市,二级市场跟自己没关系,对这个消息不是很上心。”卓然影业CEO张进说,他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寒冬将至:二级市场的退出路径被堵死,意味着资本对这个行业的兴趣会大大下降。

上游活水告急,上证指数和深证成指与2015年的最高点相比,分别下跌了50%和60%左右,影视股集中的创业板指数更是跌去70%。

但一般从业者,却不如自认为是生意人和创业者的张进那么敏感。资本在撤离这个市场,萧条环境下,光鲜的面纱被一把剥落,影视行业落入一连串的丑闻和官司当中。

成为舆论靶子的华谊兄弟自不必说,中南文化股价大跌,实际控制人濒临爆仓。当初因为收购而尝到甜头的上市公司们,三年后纷纷陷入尴尬境地。其中最典型的案例,莫过于《军师联盟》。

这部电视剧用连环官司秀了一把过去没被挑明的潜规则:哪怕作品成为头部,卖出高价,也依然有可能让主要投资方颗粒无收。

据网易清流统计,这部2017年播出的剧集发行收入高达10亿元。但作为最初占股50%的投资方,江苏华利集团却因为没有得到应有收益,将另一投资方、“攒局者”盟将威告上法庭。

没收到收益的原因包括:合作方私刻公章、合同造假、高管涉嫌职务侵占和诈骗。当初派上用场的人脉和眼光在这里都不够用了,到了分钱这个环节,江苏华利重新又成了圈外人。

“就是个骗子!”经纪人周倩的指责更加尖锐,她签约的明星因为跟盟将威合作过,也被卷入到一起官司中。她将原因归结为,盟将威实际控制人徐佳暄以收益诱惑演员参与公司运作,但演员卷入到麻烦中之后,周倩却成了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

但具体的某一个人恐怕不是唯一原因,对赌协议、上市公司业绩压力和整个行业法律意识淡薄都是这出闹剧的合谋者。盟将威承诺2016年为当代东方创造的净利润不低于2亿元。

与此同时,盟将威还身陷另一起由中视传媒发起,与电视剧《赵氏孤儿》相关的仲裁当中。

喧嚣过后一地鸡毛,影视圈从业者必须自己为畸形繁荣遗留下来的问题买单。

盟将威向江苏华利支付收益之后,对赌的兑现极有可能受到影响。而当代东方的股价已经从24元大跌至4.6元。

“两年间,我经历了融资借款、抵押贷款、清仓股票,赎回投资基金、耗尽个人存款等一系列自毁程序,很快成为国内负债最多的导演。”在生日那一天,导演萧锋宣布自己已经是全中国“最穷的导演。”

回到两年前,萧锋一度拥有张艺谋这种级别的大佬才能调动的演员资源:刘烨、布鲁斯·威利斯、宋承宪、陈伟霆……如果以常见的14号字体印刷,这份星光璀璨的名单足以列满一整张A4纸。

原中影集团董事长杨步亭的人脉、快鹿投资集团的资金支持,萧锋的经验,再加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明星名单,攒成了电影项目《大轰炸》。在此之前,萧锋拍得更多的是主旋律电影。

但受快鹿非法集资案和范冰冰阴阳合同的影响,已经花费上亿元的《大轰炸》,最终取消了上映。

至于同样为项目垫付资金的制片人王通,还坚定地相信那家国有背景基金的款项不久之后便会到帐。有关投资基金的理念和玩法刚刚打开他的眼界。他甚至还在想着,再找一两家国资背景和资金充裕的LP,自己担任GP,利用手中人脉来投资影视项目。但情况远远不如他所想的天真乐观,募资难的问题,从最上游的投资基金传导到影视圈最普通的从业者这神经末梢时,就已经到了问题相当严峻的时候。

“由于全社会的资金紧张,导致我们现在很多影视公司的项目融资都出现了困难。”2018年6月的上海电影节,王长田敲响的是一连串警钟。“高消费、住高级宾馆、开party、坐头等舱等等,我觉得这个好日子也快结束了。我们在选择投资者的时候,恐怕你也不能再去抱着一种能骗就骗(的态度)。”

“这个圈子里早就已经没有傻钱了。”王长田的话在私底下被嗤之以鼻,但这句评论背后传达的其实更多是一种哀叹,傻钱代表着一段不用特别费力就能赚到钱的好光景。在接受36氪采访时,类似的评论不止出自一个人之口,他们的身份有制片人、宣传公司,还有经纪人。

更何况,在一段时间里,影视行业很可能没有多少优质项目可投。

套路的失灵

“我现在都不敢给演员报价了。”身为圈内知名经纪公司的创始人,周倩手头掌握着这个圈子里最为重要的资源:明星。

周倩不敢对外报价,一方面是因为限酬令,明星谁也不肯率先自降身价;另一方面,从今年10月起,演员的个人所得税有可能从6%加到42%,这部分成本到底由哪方来承担也还没有定论。大部分一线演员都在观望,不敢接戏的不止是他们一家。

虽然演员不接戏,曝光度却仍要维持,大部分经纪公司每个月仍然需要投入数十万元为演员购买热搜、街拍、自媒体等宣传资源,裁员已经提上一些经纪公司的日程。

在摸索出新规则之前,所有人都放缓,乃至暂停了动作。

限制演员片酬的倡议不是第一次出现,过去两年里一直被无视——创作充满了不确定性,在文艺作品里,精彩的故事尤其偏爱不确定性,但对钱来说,不确定性就是减分项。

大IP+流量明星=高收视率+高点击量,这是过去两年里影视行业紧紧抓住的确定公式。按照以往的经验,做影视剧成了搭积木,只要几种元素叠加,观众似乎总是照单全收。《盗墓笔记》、《老九门》、《微微一笑很倾城》等剧都是如此。

流量明星代表着超高的搜索数据、话题热度以及惊人的微博粉丝数量。尤其在视频网站进入之后,数据成了给项目投资评级的基础。以往电视台至少得是看了片花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购片,现在,只要有大IP和大明星,很多项目在开机前就售出了。

关于演员片酬最热烈的讨论发生在《如懿传》开拍时,有新闻称光是周迅和霍建华两位主演就拿走了1.5亿元片酬,腾讯视频则花了8.1亿元买下网络独播权。顶级大IP+顶级大明星,按照通行的制片法则,《如懿传》肯定会是2018年最火的剧。

但2018年,大众影响力上的“剧王”却是《延禧攻略》。跟周迅、霍建华相比,《延禧攻略》最大的明星秦岚和佘诗曼只能算是二线,唯一能当成招牌的制片人于正,在他的事业低谷期徘徊已久。

根据题材和仅有的几集剧本梗概,爱奇艺副总裁陈潇确定《延禧攻略》能播得不错,这也是他在剧本阶段就牵头买断这部剧所有权益的原因,但就连他也没想到这部“反套路”的剧最后能播得这么火。

这位销售出身的互联网高管跟周迅最铁的粉丝一样关心《如懿传》的播出时间。两家视频网站一直咬得很紧,在各个维度上都是如此。3月17日,爱奇艺在上市招股说明书中公布付费会员的数量是6010万,两天之后,腾讯视频就也披露了自己的最新付费会员数,6259万。

在《如懿传》播出之前,爱奇艺必须拿出点什么作为应对。除了腾讯视频之外,江苏卫视和东方卫视也早早买下《如懿传》的电视播映权。限于广电总局对古装剧进入黄金时段的限制,再加上电视台的排播并不灵活,《如懿传》的定档已经拉锯了一年多。

在腾讯视频官宣之前,陈潇只能凭直觉来猜测对手的动作。他们猜了一个《如懿传》可能的时间——八月二十几,这是暑期档最后的机会了。

提前一个月,爱奇艺播出了《延禧攻略》。

“在那之前就定了我们七月十几号播,但如果它不播或者提前播,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控性,就是决定了自己而已。”陈潇说。为了跟腾讯视频赛跑,爱奇艺干脆地将这部剧改为纯网播, 尽管当时已经有电视台对这部剧表示出兴趣。

视频网站已经成为影视行业的一部分,也是资本退潮后,这个行业里最大的金主。在《如懿传》旷日持久的定档过程中,腾讯旗下的阅文集团宣布以155亿元买下《如懿传》制作公司新丽传媒。这也是腾讯视频终于能甩开东方卫视和江苏卫视,独家播出《如懿传》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激烈的定档。” 某个参与其中的腾讯工作人员向朋友描述,“简直是一场战斗。”

《如懿传》最终获得了接近150亿的点击量,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但错过了先发时机,无论是跟《延禧攻略》的影响力相比,还是跟《如懿传》之前承担的市场期待比,这部剧都不算成功。

大IP+大明星的冠军选手被击败,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流量法则的失灵,不是从《如懿传》才开始。爱奇艺买下的由陈坤、倪妮主演的《天盛长歌》同样如此。

从明星的角度,鹿晗、杨洋的电视剧砸到市场上,也引不起一丁点儿水花。这两位偶像艺人以惊人的社交网络号召力和高片酬著称。从IP的角度,今年播出的《舞动乾坤》、《斗破苍穹》都是小说网站长期排名前列的作品。可从投入产出比的结果来看,它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是观众变了。行业的从业者明显追不上快速进化的观众口味。以往的套路被拒绝,没有人能够保证摸到制造爆款的脉搏。

问题又回到原点,怎么制造好片子?这也是全行业都在问的问题。找到答案的前提是,先在这个内外夹击的寒冬中活下去。找到钱,才能拍下去,才能不断试探观众的新口味。

人民依旧需要娱乐

到底谁挣着钱了?答案暂时令人沮丧。

就连一贯毒舌的著名编剧汪海林,也不得不承认《延禧攻略》是真正的爆款,而且是“划时代的”,它证明了没有电视台的放大效应,一部剧光靠视频网站也能播成大众流行产品。

既是渠道,又是内容制作者,影视行业的主要定价权,归到了视频网站手里。

但是视频网站也还没挣到钱,它们把绝大部分成本花在买内容上。内容制作的套路失灵后,它们开始反思大明星的价值。

“当初因为平台竞争抢片子抬起演员价格的是他们,现在跳出来说要降低片酬的也是他们。金主爸爸说了算。”一位要求匿名的制片人说。作为制作方,长期来看他将是限酬令的受益者,但对视频网站越来越大的话语权,他多少有些怨言。

“我们不会指定一个演员的价格,也不会指定一个IP的价格。”这也许不是爱奇艺陈潇第一次听到类似的抱怨,“我表达的需求是,我愿意付更高的价买更好的作品,而不是无论作品怎么样,我只给定额的钱。”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视频网站,还在持续亏损期。根据爱奇艺最新财报,其2018年Q2总营收达62亿元,同比增长51%。但净亏损也很惊人,达21亿元,去年同期的数字是9.5亿元。

至于腾讯视频,据自媒体“媒体训练营”称,它已经做好2018年全年亏损80亿元的预算。该消息未得到腾讯视频的证实。好消息是,随着付费会员的增长,视频网站正在缩小它们的亏损率。

中游的制作公司也没能在繁荣中挣到太多钱。即便是全行业公认最顶尖的制作公司,由于影视作品的回款期太长,新丽传媒极度缺乏资金周转,大部分时候公司现金流净额都为负值,去年这部分缺口更是扩大至3.1亿元。卖身阅文,更像是多年寻求IPO无果之后精挑细选的退路。

截至税收风波和限酬令之前,曾经能带来流量的明星毫无疑问是整个链条里最大的受益方,有时高片酬能让他们吃掉一个项目里70%的预算。

一个足以体现影视圈畸形繁荣的现象是,一线艺人名下都有数家公司,他们是证券交易所里的敲钟常客,有些还是证监会质询函的收件方。

这解释了他们为何成为众矢之的。

当人们盘点娱乐新闻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去计算他们到底在各种上市公司中占有多少股份。连续五年蝉联《福布斯》中国名人榜的范冰冰,2017年的收入是3亿元,超过上海电影集团一整年的利润,相当于华谊兄弟2018年上半年的盈利。

在好莱坞,一种通行的做法是,制片方在签大牌演员的时候,只给一部分片酬,另一部分以未来的票房或者版权分成来计算。在国内,大部分明星们信奉的则是现金至上,落袋为安。

辉煌也只能停留在2018年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里。资本大撤退,套路的失灵,尤其是政府的严厉监管,让这个圈子经历剧烈动荡。范冰冰高达8.83亿元的罚款几乎清空了她的个人资产,除了让她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此事更大的意义是给影视行业划出一条可供沿袭的车道:

如何处理明星和上市公司的关系?

如何处理这个圈子里一直不被重视的税收问题?

这个行业将往哪里去?

“中国娱乐产业经过这么多年发展好容易刚刚有了点规模……其实,资本从去年开始大规模从娱乐产业撤出,不是因为不愿意承担市场风险,而是不愿意承担市场之外的风险。”易凯资本CEO王冉在10月发了一条微博,所谓市场之外的风险,更多是指政策上的突然束紧。他希望横店不会成为第二个鄂尔多斯,后者因为房地产的畸形繁荣和骤冷,最终成了一座“鬼城”。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逃离影视圈,比如刚成立两年,核心团队曾经在九鼎任高管的聚元资本。这支管理着接近10个亿资金的新PE认为,在全社会资金紧缩的大背景下,文娱更有可能发挥它的口红效应:人民需要娱乐,越是经济下行,娱乐产品越让人有消费欲望。

霍尔果斯停开发票,清查税务之后,李鲲曾经在一天之内接到过8个全国各地税务局的电话,邀请他的企业入驻当地,并承诺给出不少税收优惠。过去三个月里,上百家影视公司从霍尔果斯注销,更多公司处于业务停摆状态,但运转良好的影视公司仍然是各个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的抢手货。

“杂草去除,才能留下鲜艳的花。”李鲲坚信创意是个没办法被垄断的行业,“我们不一定是花啊,但我们一定不是杂草。”

“投资表面上看是投某个项目,大面上看投的是一个势,一个周期的判断。”聚元资本合伙人黄涛笃定的是文娱行业还会再起来。这也是陈潇、张进、李鲲等几乎所有从业者的希望。

而且,现在是个“捡漏”的机会。如果不是全行业的资本退潮,聚元这样的新资本也很难一年投十几部影视剧,成为今年暑期档的新金主。

《西虹市首富》上映前,聚元以较低的估值投了低于5%的股权,票房最终略超预期,在25.46亿;当然,也有一些项目远低预期,比如聚元还投资了《欧洲攻略》,尽管有梁朝伟主演,却只有可怜的1.53亿元票房。但这种打法分摊了风险。

新钱接触项目的同时,也得接触这个行业始终存在的骗子。

黄涛前阵跟圈中好友喝酒时,聊起一部正在拍摄中的现代爱情剧,黄涛表示在过去两三个月里,自己接到了五六份项目说明书,都号称要出让这部电视剧的份额。投影视项目很大程度上是一轮一轮往外卖份额的过程,主要制作方在完成项目前期开发、码好阵容之后,就按照比成本更高的估值往外出售份额。在这行浸淫越久,手头有资源的公司,越有可能拿到好价格。 越往后进入,就只能是纯财务投资,高价接盘。

“他就特别想知道是哪个傻X在市场上卖。”这事儿让黄涛哭笑不得。这位好友是这部剧持股超过40%的主要投资方,他可以肯定,那些号称手头有份额的多半是骗子。

撇除创意的部分,这是个严重依赖信息不对称来做生意的行业。交易的前提搭建在大量线下的私人聚会和四通八达的微信群上——他们尤其爱发语音,唯有语音才能传达出一单合作不同谈判阶段的微妙语气。

结果很难被允诺,就算不遇上骗子,一个正常的项目,跟到最后一轮,成功的概率也不比玩德扑高多少。

“影视行业里,最下游的,比如投资机构,那是纯赌,到中间(的制作环节),大家觉得有技术含量了,不是纯赌。但是再往上走,还是纯赌。”卓然影业CEO张进说,“到最上层之后,头部的资源是有限的,在这么多人争抢有限的资源的时候。你面临的选手都是跟你一个级别的,大家口袋里的钱都一样多,这个时候又会进入没办法理性考虑的阶段,必须要凭感觉,抢(项目)就得不惜成本。”

新资金们当然不打算当煤老板那样的冤大头。聚元资本倾向于投具体的项目。他们有专门的小组负责评估每个项目,只要条件允许,便会去探三次班,签署投资合同最在意的是风控隔离:比如通过其它合作方投资片单,当一个项目无法如期上映,聚元有权换成其它片子。简而言之,他们是不那么“好骗”的那群人。

一批聪明钱正准备进入这个行业,带着对数据的本能推崇和对过程的把控欲,也将带来新的规则。

不仅是新PE和视频网站,今日头条,乃至喜马拉雅都在跃跃欲试,开始涉足影视行业。前者宣称要花40亿制作综艺节目,后者已经在跟各家经纪公司接触,从音频剧做起。

职业编剧汪海林从不拒绝活儿,只要对方出到适当的价格。他的雇主名单里以后很可能因为这些新钱变得更长。爱奇艺已经在跟汪海林合作开发一部电视剧,那些年轻的编审和他讨论情节的时候,提出的要求往往是“汪老师,这部剧可以做得‘女频’一点吗?”——这个词脱胎于小说网站,是“女性频道”的缩写。视频网站有自己的清晰定位,爱奇艺偏女性用户,腾讯视频男性用户更多,优酷的观众分布得更为平均。

汪海林个人很是厌恶这些号称是大数据的需求。

“我还是很怀念煤老板做投资人的日子。”汪海林对36氪说,再往前,他还大力批判过小鲜肉流量明星的演技。煤老板们虽然会塞女朋友进剧组,可出手大方,基本不干预内容。比起那些张口数据分析和闭口用户口味的互联网人,他更想找人聊聊创作。

毫无疑问,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责任编辑:李梦淙 PF084]

责任编辑:李梦淙 PF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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