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见闻 | 河南许昌：同学聚会里的迥异人生

赵鹏参加大年初三的高中同学聚会，早晨从郑州北的某个小区，到许昌西20公里的一个村庄，媳妇下车走亲戚，他到许昌市区西南位置的一个饭店。晚上7点多离开，然后去村庄接上媳妇，再驱车返回郑州北，他晚上10点给同学们报来平安到达的信息。这一天开车路程至少250公里。

这离不开一辆大众轿车的帮忙，车买了两年，赵鹏已经是很熟练的驾驶员。在北京一个重点大学毕业后，他奔波在外十多年，主要是在云南做导游，最终娶了一个老家临近村庄的妻子，将家安在媳妇工作的郑州。他之所以急匆匆来急匆匆去，是因为妻子至今没有怀孕，在调理，估计谈起来跟孩子有关的话题，让他觉得不舒服，对聚会的事情他不大热心。当他说到妻子在调理的时候，大家还是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各自献出各自的偏方。

在座的同学，除了有一个是一个孩子外，其他都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的白雷也想要两个，第一胎是儿子已经十多岁，想要个女儿，结果第二胎又是儿子给打掉了，后来一直没怀上。现在生两个儿子需要莫大勇气，记者有亲戚在产床上得悉二胎还是儿子哇的哭了出来。

“什么法子都没有用。”提起生儿生女的秘方，同学杨晓声音提高了三度，他小女儿还没满月，两胎都是女儿，找过不少办法想生儿子，最后没有成功，让他对能控制生儿生女的说法很抵触。他在政府上班。

杨晓说话很喜欢斩钉截铁，他对热门话题也很熟络，比如他说中国高铁不如日本，日本高铁能跑到1000多公里时速，比如他说环城水系计划花费20亿，最后花了120多亿，三国文化城预算2亿，实际花了20多亿，“哪里还有钱发工资”。说过的那些可疑的话，让人分不清楚他有核心信息，还是市井传言。问和他有关的事情，包括收入有没有增长，他都说不知道，或者把话题转移走，好像在做一项特别机密的工作。当然，这仅仅是他的一家之言，很多还都是听说的，真实性基本不可考。

在多数饭桌上，都流传着这些分不清楚真实度的信息，大家也津津乐道，变成吐槽和泄压的一部分。

“差不多”，当问起今年的行情时，王宇用这句话来回应，这么多年都这样。但如果私下里问，他会说去年生意不好，以前一天能赚多少钱，才知道原来以前曾那么赚钱，那些差不多只不过是临时搪塞一下。

但去年估计不会好，王宇高中没有毕业就退学，开过摩的，推销过摩托车，做过山楂糕，跟朋友做了保健品，一直做到现在，这些年把战场转移到外地，从行商发展成坐商。去年保健品人人喊打，他说自己是良心商家，有人买了没效果就无条件退货。王宇现在开大众越野车，从15年前买第一辆车开始，车换了好多次，越换越好。

王宇说今年要转型，但没想好怎么转，他聊起了中医，说起刮痧对癌症治疗的神奇效果，尝试将保健品和中医结合起来。

高中时候英语学的最差的赵杰，大学毕业后回到本地，跟家人一起做了假发贸易商，说起各个平台如数家珍，他认为阿里很强大，京东跟阿里相比不是一个级别，他向海外推广业务，视频推销的方式，网红示范的模式在国外很有效果。

他认为假发行业并没有萎缩，还会越来越好，客户范围正在扩大，从欧美和非洲客户，拓展到东亚和俄罗斯，假发种类众多，里面水也很深。当初他也是跑到小工厂里找技术员一个一个学，这些年不少人进来，又有不少退出，但只要认真干的，都还不错。“我算过每天没有3000元收入就撑不下去，压力很大，现在都不这样算了，也不跟员工这样说，大家各自努力工作就好”。

本地一家上市公司是假发龙头，去年股价下跌不少，赵杰说这家公司产品质量依然很好，但是假发行业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变化，海外出口原来都注重经销商渠道，现在支付和物流等渠道打通后，零售占比越来越多，海外客户订单越来越琐碎，这家上市公司在新趋势下并不占优势。

赵杰说像他这样的贸易商有上千家，许昌作为假发基地，养活了众多从业者，从上游的收购假发，到分类加工，再到接订单，物流运输，都非常发达完备，由于本地加工成本较高，头套还运到朝鲜加工，许昌的分工已经国际化。

除了假发，许昌在金刚石，在社戏服装道具设备特别是扇子上占据垄断地位。这些如果不是业内人士根本无从知晓，赵杰说起这些来，充满了自豪感。他也说过遭遇退货的无奈，但不喜欢诉苦，波折不断倒是养成了他乐观的个性。

白雷高中毕业后参军两年又到南方打工，而后回到家乡加入本地一家上市公司在车间工作，工作踏实业务精湛，成为业务能手，该公司也是许昌最早的上市公司，养活了不少从业，有庞大的外围产业。他说公司订单没有以前那么多，账款不好要，正在考虑做储能业务。旁边的电梯厂生意很好，去年达到历史业绩顶点。有的好，有的不好，大多数人对不好的部分特别在意，会盯着不好的部分，这跟新闻一样，不好的传播才广。

工作在塑造着每个人的外貌，杨晓坐在办公室里，虽说偶尔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但整体上受人尊敬，有人求着办事，所以相貌白皙，沉稳，眉毛粗黑显得很有官相，王宇头发日渐稀少，小腹隆起，话语还是那么活络，赵鹏终日在外奔波，脸上洗不掉紫外线照射的焦黑，赵杰不胖不瘦，自信乐观，说起话来很有条理，他用“可得劲”来形容情投意合者，在说话时眉飞色舞，表情生动，听人讲话时也极其认真，生怕错过什么。

时间倒回20年前，在许昌县二高上学时，他们都是穷孩子，只有杨晓父亲在一个乡政府土地所工作，大家骑着自行车上学，一个月回老家一趟，有的同学需要蹬70里。这是一个处于农村的偏僻高中，接收学业最差的学生。时间已经在涂抹他们上学的痕迹，记者上的小学已经消失，初中已萧条，高中据说也要停办。

他们性格之中，隐约能看到将来的方向，比如赵杰和王宇善言，善于和人打交道，百雷踏实能干，赵鹏英文极好，喜欢到处走走，记者本人则喜欢看书，有好奇心。他们像是被临时收纳在一起，共同度过一段苦读时光。离开学校之后，众人就像一把被点燃的窜天猴，飞向四面八方，开始了各自的命运。有的考上大学，有的辍学，有的毕业之后打工，际遇各不相同，但各有各的精彩，他们刚好赶上一个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在城里买了房，在城里过春节，除了公务员外都买了车，日子过得越来越富足，命运在自己手里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