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与传统文化相结合 如何做到双赢？

北京9月3日电 武陵山区深处的苗族图腾、传统观众都已入耄耋之年的越剧、用2400多年前青铜器演奏的华夏古乐、正被轮机船替代的福建传统造船技艺……这些塑造了中国人历史与传统的文化因子，在传承千年之后如何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刚刚收官的纪录片《数字化破局》给出了答案：利用新文创的方式，与现代科技结合。

“这是最科学前沿的数字化技术和手段，古典和现代的完美合作。”经历过这种创新尝试的湖北省博物馆馆长方勤说，“用数字化新的传播方式进一步发挥古典和现代的优势，是双赢结合的效果。”

潮流不可避免

17岁从艺的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茅威涛，对于目前越剧的困境有着清晰的认识。

“面临着举步维艰的困境，影视剧的冲击。尤其到了互联网的时代，戏曲艺术可以说已经到了式微和边缘化这样一种状态。”她面对镜头，面容肃穆。

诞生于清末的越剧，是中国流传最广的地方剧种。然而，当下它与年轻人有着明显的距离：除了音乐曲调难称时髦，以吴语方言作为台词对白，更是让它好像比歌剧还难听懂。

懂戏的老年观众愈加稀少，年轻观众却无处寻觅。越剧团的姑娘们也有部分改了行。

不过，越剧至少仍然“活跃在舞台上”。根据2015年文化部门发布的数据：1959年中国统计的368个剧种，当时只剩下286个，相当于平均每两年就有3个剧种消失。同时，全国有74个剧种只剩一个职业剧团或戏班，处于消失的边缘。

与许多传统戏剧一样，中国古乐看起来已经从公众视野中消失：由于传承方法单一、乐谱符号难以破译识别等众多原因，人们对于它的继承、发展既没有动力，也缺乏思路。

这对于方勤来说，却有着另一番压力：湖北省博物馆藏有1978年出土的“超级国宝”曾乙侯编钟。这套65件的乐器，证明中国在战国时代已经拥有七声音阶和完整的十二乐音体系。

“它上面有3755个铭文，是音乐学的科学知识，人类音乐科学史上的奇迹。”方勤说。

然而，除了专业人士，似乎从来没有人对曾乙侯编钟演奏过的中国古乐产生过兴趣。

相比越剧和曾乙侯编钟，福船知名度较低。但是，这种产于福建、并因此得名的船舶，与中国的海洋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它采取水密隔舱，比西方领先了近1000年，集装箱等现代船舶都是水密隔舱。”厦门大学人文与艺术学部主任委员陈支平说，郑和船队正是使用福船才得以远行大洋。

福船支撑下的福建，也因此成为中国海洋文化的基地。古代东方第一大港——福建泉州是宋元时期中国海洋的贸易中心，展现了当时中国完备的海洋贸易制度体系，发达的经济水平以及多元包容的文化态度。

福船满载中国的文化产品不断输出，它自己也具有明显的福建本地文化传统——福船的船头都有眼睛的图案，“来自于敬畏天地的传统。”陈支平解释。

然而，“轮机船代替木船，潮流不可避免。”他说。

把“女小生”的精髓找出来

越剧、中国古乐、福船……不同类型的优秀中华传统文化所面临的困境，是《数字化破局》关注的内容。这部系列微纪录片由浙江广电牵头制作。与其他探讨传统文化继承、发展的影视作品不同，《数字化破局》专注于传统文化现代化传承的解决方案。

茅威涛的合作对象，是被称为当下最流行的手游——《王者荣耀》。2018年，带有英姿飒爽特征的“上官婉儿”英雄在《王者荣耀》游戏中上线，被众多玩家追捧和喜爱。

这是一个中性化的形象，而越剧最大的特点就是女扮男装的“女小生”表演形式。

上世纪一二十年代，越剧从男班为主转向女班为主，不仅切合了争取女权和男女平等的时代思潮，也形成了独特的表演形式与韵味。

“上官婉儿”越剧女小生皮肤动作的一招一式都来自茅威涛的演绎：通过动作捕捉技术实现精准复原。

这样，科技使传统艺术的传承做到真正的原汁原味。除了游戏角色创作，这些越剧大师的“数字化演绎”也可以用于以后对于这门艺术的讨论和发展。

讨论中，茅威涛想起梁山伯见到祝英台，兴奋地让书童四九“拿笔砚来”这样的著名桥段——于是，“上官婉儿”手中最明显的器具就是一支笔。

不过，这次创造从一开始就不是完全复刻还原越剧服装，而是标准的开发过程：提取越剧“女小生”的形态、生态、动态和特征点，结合形象的设定，打造出年轻用户喜欢的形象，从而传递越剧“女小生”独特的神韵和美。

比如“上官婉儿”虽然身穿越剧传统服装“水衣”、也保持了传统女小生的淡雅颜色，但是传统水袖变成具有梁祝特色的蝶翼形状。

“展示文化独有的魅力是新文创的一个核心。”腾讯互动娱乐市场总监刘星伦对此解释说。

“新文创”是2018年腾讯集团提出的创新文化发展战略：在新时代下，以IP构建为核心的文化生产方式。其愿景目标，是希望打造出更多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中国文化符号。

“新文创”也是目前最成熟的“科技+文化”发展模式：在新文创思路下，腾讯集团已和故宫、敦煌等文化机构携手，推出了“数字故宫”、“云游敦煌”等优质数字文化内容和体验，积极助力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化和焕新；此外，也是在新文创“IP构建”思路下，腾讯集团也为大众带来了《庆余年》、《一人之下》等优秀数字文化作品，不断助力IP价值的丰富和提升。

《数字化破局》全部集中于腾讯新文创案例，希望由此深入探讨优秀中华传统文化在当下的创新、发展之道。8月8日至29日播出期间，《数字化破局》获得广泛关注，全网播放量已超过5200万，话题阅读量高达9000万。

“仰起头迎接新文化，曾经使越剧成为第二大剧种。怎么能够在今天的互联网时代生存下去，应该是我们这一代人应该自觉地去面对的一个命题。上官婉儿这款皮肤是传统文化的表达，我们传统文化的一张表情。”茅威涛如此评价这次尝试。

曾乙侯演奏游戏电声

无论是网络游戏、网络动漫、网络文学，大量科技的使用带给用户更加丰富的数字体验，获得了用户的芳心。一方面，它们借势移动互联网触达用户，并且不断利用大数据等技术认知用户需求、并提升体验效果；另一方面，科技给予了文化产品制作更大的空间，比如使用户可以穿越到极其真实的历史环境。

但是对于与现代科技的结合，其匹配程度能做到多少，方勤本来心有怀疑。

游戏《地下城与勇士》（以下简称为DNF）团队的想法，是用曾乙侯编钟演奏游戏主题曲《风一样的勇士》。这本是一首游戏电声乐器制作的乐曲，极富动感、激情澎湃，为《DNF》的数亿玩家所熟悉和喜爱。

“《DNF》已经拥有从游戏到文学、到动漫、音乐的完整IP世界。”《DNF》品牌负责人林虹说，他们曾经以交响乐的方式演绎这首游戏音乐，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如此突出代表古代艺术和现代艺术的东西进行结合，“是不是一定能起到好的效果？”方勤疑问。

著名音乐人兰一虹承担了这个任务：基于游戏电声制作的现代音乐，与2400多年前的乐器结合。

最终，他以编钟和编磬为主体，用古筝与瑟负责和声的构造与旋律的色彩，以及用竹笛、萧、埙负责旋律色彩与辅助情绪的推动。

“震撼力、仪式感，不仅是一次尝试，也是历史和艺术的延续。”他最终这样评价自己的这次创新。

演出“炸裂”。“经典曲目用曾侯乙编钟奏响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年轻人聚集的B站上，用户用自己的语言表达赞誉。

为了让更多年轻人感受编钟演奏震撼的现场感，为了保护国宝，湖北省博和DNF团队还制作了一套编钟复制品，带到上海嘉年华现场进行演奏。 这次活动有5000人在场观看，超过600万人同时在线收看。

邓大为，《新剑侠情缘手游》项目经理，则把福船复制到这款当红游戏中。同时出现的，还有青釉瓷罐、宋元通宝、犀角形牌饰项链等大量真实文物，它们都曾搭载福船行走于海上丝绸之路。

但是，要想利用现代科技反映传统文化，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解决。

“我们想要立体、多角度、多视野的展示。但船体比较大，按手机屏幕的比例来看会占据太大面积。于是我们通过调整角度，最大程度还原又有比较好的美术效果。”他解释。

最终，研发团队在游戏中精确还原了福船的形象，结合宫殿、废墟、海底植物等主题为玩家呈现了丰富的海底世界。

陈支平赞许这次合作：比较可行的是和现代科技结合，所以手游显然也是向大家展示优秀文化的一个很好的途径。

科技让文化“破圈”

线上、线下并行的传播方式，是新文创推动传统文化与数字文化结合的基本模式。而数字化破局，不仅仅指科学技术给文化传承的支持。

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位于重庆市东南部，处武陵山区，居乌江下游，有苗族人口34.8万，是重庆贫困程度最深的四县之一。而整个武陵山区，也是中国14个集中连片贫困地区之一。

虽然拥有独特的文化标签，但是彭水山区面积超过86%，县城建成区只有6平方公里，人口密度接近每平方公里3万人。

彭水县商务委主任邵江涛对于山区造成的障碍非常头痛：“主要靠自己肩挑背磨，把农产品带到集市上。因为缺乏很好的包装和IP打造，彭水的产品虽然独特，销量却始终跟不上。改善这个问题，是彭水的一大难题。”

这个问题，随着《和平精英》团队的到来，有所改变。《和平精英》是腾讯光子工作室群自研打造的军事竞赛体验手游，也是一款用有数亿用户的“爆款”。

作为合作的一部分，彭水的形象出现在游戏的场景中。

“有祭祀广场的九黎神柱，苗族文化广场的苗戏楼，这些可以帮助彭水进行每天上亿次的体验式宣传，与用户一起了解和守护苗族文化之美。”腾讯互动娱乐市场总监廖侃说。

九黎神柱就出现在游戏开场的时候：这时候玩家陆续进入游戏但尚未开始对抗，大家往往都会很细致地观察自己深处的环境。震撼的九黎神柱首当其冲。

在玩家通过游戏更多了解彭水后，直播带货成为《和平精英》助力当地扶贫的有效手段。

过去网店销售惨淡的当地农户，在游戏主播的“张罗”下，2天就销售了5万元。

“游戏、直播这些创新扶贫的方式，也是数字经济新业态赋能脱贫攻坚的一个全新尝试，推动彭水的文旅产品和农副产品IP化、流量化、价值化，能够让彭水的‘绿水青山’真正的变成‘金山银山’。”彭水县副县长冉靖说。

经过新世纪以来的快速发展，当下中国文化科技创新日益活跃，文化和科技融合的基础发展环境已经形成，科技文化融合的事业将来大有可为。站在“科技+文化”的新起点，传统文化也迎来了新的发展契机。

在云南、海南，成都、杭州等省、市落地之后，“新文创”正引起更多关注。

如全国人大代表、作家阿来在今年“两会”期间强调，“新时代要用新技术、新文创来讲好中国故事，促进文化产业繁荣。”全国政协委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范稳等也在提案中明确建议，利用“新文创”打造西南联大等文化IP，积极推动区域文化与IP融合共生，塑造全新的地域文化名片，进一步塑造中国文化符号。

4集《数字化破局》，讲述的不仅是4个利用数字文化助力优秀中华传统文化继承、创新、发展的新文创故事，而是力图对当下传统文化的困境进行深入描述、并提出“科技+文化”的解决之道。而在第一季之后，《数字化破局》也有望继续自己的探讨与探索。 （文/王梓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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