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品会卷入黑产链：花钱找人删负面，删不了也有办法

近日，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的一起判决案例，揭开了企业付费给公关公司，来达到非法删除相关负面新闻或负面舆情的内幕。

据该起判决，法院审理查明，宸熙通公司于2016年至2019年6月期间，先后与唯品会（中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唯品会）、广州市汇聚支付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汇聚支付）、深圳万某等公司达成网络优化服务协议，多次通过信息网络有偿提供沉帖、删帖、屏蔽负面信息等服务。

裁判书截图

其中，汇聚支付为了删除网络上出现的负面新闻，按每条2500元至8000元不等的价格，支付给公关公司费用。而唯品会则与公关公司签订所谓的“舆情优化”业务,一方面在网络上处理负面新闻和舆情，同时发布新闻稿到网络平台，2019年每月与公关公司签订的关键词优化费达85万元。

此外，该公关公司还花费15万元成为贴吧“唯品会吧”吧主，贴吧内只要出现唯品会负面的帖子，其就直接将帖子删除。

舆情优化多少钱？

据判决书，2019年4月底，汇聚支付出现了一些负面新闻，该公司随后与广州宸熙通广告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宸熙通广告公司”）签订了《汇聚支付网站咨询服务合同》，主要用于汇聚支付的处理负面新闻。

据汇聚支付市场经理叶某1供述，当时合同有附件，附件注明要求宸熙通广告公司为其处理35条负面新闻，但是到5月中旬才处理了9条负面新闻，发布正面宣传公司的新闻24条。叶某1认为宸熙通广告公司处理事情的能力并不如其宣传那么好，于是结算37700元后就结束了双方的合作关系。

叶某1供述称，汇聚支付根据不同的平台来进行协商收费，每处理一条负面新闻就按不同的金额结算给宸熙通广告公司，从2500元至8000元不等，具体数额以其提供的合同为准。据其供述，汇聚支付签订的《汇聚支付网站咨询服务合同》合同总额是155000元，但实际只支付给对方37700元。

唯品会同样也与宸熙通广告公司有舆情优化的业务，即针对百度和全网络平台的舆情优化。

据唯品会公关传播部总监宋某供述称，“我记得是从2017年底开始与他们合作。”宋某称，合作主要是通过大量的发稿来实现舆情的控制，如果有负面的舆情、失实的报道，唯品会就向网络平台投诉假新闻，或者对于诬告的新闻，发撤稿函给宸熙通广告公司，要求他们负责处理撤稿。

据称，唯品会的值班人员发现有失实或诬告的负面舆情，就通过网络邮件或者微信，通知宸熙通广告公司的相关人员处理。宋某称，2019年每月与宸熙通广告公司签订的关键词优化费达85万元，具体数额以其公司提供的合同为准，“他们每月为公司发布新闻稿等一百多条，一般一条稿要发布20到30个渠道。”

怎么处理负面信息？

那么，宸熙通广告公司在与汇聚支付、唯品会签订合作协议后，除了发布新闻稿外，又是如何处理负面信息的呢？

宸熙通公司法人及实际控制人杨某2供述称，具体的操作方式有四种：

第一、以唯品会为例，在贴吧里有唯一认证的“唯品会吧”，这个吧主的资质是向平台购买的，年费是15万元，但前提是必须得到唯品会的授权，其公司在得到授权后申请购买这个吧主资质，这样在贴吧中出现唯品会负面的帖子，吧主可以直接删除这个帖子。

第二、如果网络上发现有针对公司客户的失实报道，其公司就找到这个报道的源头，向网站、公众号、版主发出《撤稿函》，要求他们撤销失实报道。

第三、在发出《撤稿函》无效后，其公司通过书写大量客户的的正面报道，通过这些文章让那些负面文章尽快沉降，消失在第一版面。

第四、在用尽上面三种方法之后，还是无法消除这个负面文章，其公司就找能解决问题的人，来处理掉这个文章。

最大的问题往往就出现在这第四点。

杨某2称，当他们用前三种方法都处理不了的时候，就只能联系黑中介，具体服务的价格并没有行价，都是针对每件事、每篇文章来谈价格。据杨某2了解，黑中介最终的手法也不是删帖，而是将这个负面文章移到该网站的某个偏僻的角落，就是用正常的搜索方式找不到这个文章。

杨某2称，他们一般跟企业都是签署包年的服务。据其称，该公司有包年、包某、或者针对具体事例的服务协议，协议规定某个时间段必须发布多少正面文章，对负面文章要多少时间需要反馈。同时，其非负率的要求为70%到80%，就是一个搜索页面10篇文章中起码有七至八篇是正面的文章或至少是中性的文章。“我们公司的主要服务内容是帮客户写正面文章，也就是俗称的‘软文’。”

此外，他们与客户的服务协议并不会写明要删帖，但实际上客户口头会提出删帖要求。据称，删除负面文章的收费问题，他们有时直接在淘宝上找黑中介，有的是几百元或者一两千。另外，如果客户要求的一些舆情问题解决不了，需要做特殊处理，他们会通过QQ或微信群，寻找可以删帖的人并谈好价格。

杨某2供述称，该公司2016年底和唯品会开始合作，在百度、知乎、悟空、微信、微博五个平台为唯品会进行舆情管理，主要内容就是发稿、处理一些陈旧的负面信息关键词并用一些正面的信息压下去、在微信和微博上申请撤稿、对突发负面信息处理等。

宸熙通广告公司负责删帖业务的韩某供述称，如果是遇到很急的负面消息处理，一般价格较贵，一条信息约3000至20000元之间。

怎么技术优化使搜索靠前？

除了处理负面信息外，宸熙通广告公司还会提供在网站上搜索靠前业务。

在宸熙通广告公司负责删帖业务的韩某供述称，如果一个客户的网站需要在百度上搜索靠前，他们就会将客户网站进行技术优化，使他们网站能搜索靠前。

据称，他们会通过搜索百度算法，使客户的网站排名在百度中能够靠前，每次的费用大约在几千至上万。

具体的做法有：

第一、通过修改客户网站代码，修改、增加搜索的关键字，让其更加符合百度网站搜索规则。

第二、负责客户网址的日常更新，这样才保持网站在百度的排名。

第三、增加外链，联系其他大型门户网站，让其添加客户网址，以增加客户网站的流量。

第四、通过在百度的知道的栏目，工作人员自己发帖提问，再自行回答；或者与知乎的一些大V合作，他们提出一个问题或者回答一个问题都是按一定标准收费，问题以及回答内容都是涉及到客户网站的推荐。

韩某称，宸熙通公司的客户主要有唯品会、欧某、广某2来及Teufel音响公司等。

红星新闻记者 李伟铭 李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