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平台优势一去不返和明星基金经理的离职,不足让天弘基金有危机感,第二家“万亿级”基金公司的诞生,无疑给了天弘基金“灵魂一击”。
约谈过后,再起波澜。
据证券时报消息,证监会将依法持续加强对蚂蚁集团旗下证券类金融机构、金融服务机构的监管。
作为蚂蚁集团的控股子公司,天弘基金的处境蒙上一层阴影。尽管风声鹤唳,业内人士认为,在强监管、高透明的行业底色下,天弘基金出现监管“黑天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后余额宝”时代的天弘基金,最大的威胁是三只“灰犀牛”:平台垄断优势的丧失,长期没有得到改善的投研短板,叠加货基规模和收益率“双降”,天弘基金的“规模霸主”地位摇摇欲坠。
2020年,公募权益市场的火爆,让头部基金公司出尽风头。易方达和汇添富领跑基金发行市场,新发规模双双突破两千亿元,南方、广发、鹏华和华夏4家基金公司的募资规模也在千亿之上。
作为资产管理规模排名第一的公募,天弘基金的存在感却极弱。据Wind统计,截至12月29日,天弘基金年内共发行31只新基金,规模加起来仅194.03亿元,不敌其他头部基金公司一只“爆款”带来的规模增量。
从行业“末等生”跻身规模龙头,再到如今的止步不前,天弘基金做对了什么?又错失了什么?
穷则思变
2013年6月,在中国资本市场饱受钱荒炙烤的那个初夏,一款将互联网与理财完美结合的货币基金——余额宝横空出世,因其投资起点低、方便快捷、与生活场景高度融合,极大地激发了草根人群的理财热情。
在支付宝上线几分钟后,余额宝的用户达到18万人。6天后,这个数字突破100万。一年后,用户数量超过1个亿。
这场声势浩大的创新背后,是支付宝与天弘基金一次成功的跨界“联姻”。
事实上,最初在筹划余额宝时,天弘基金并非支付宝的合作首选。当时,支付宝逐一拜访了国内的大型基金公司,但头部的大佬们并未对此表现出太浓厚的兴趣。
头部公司的“冷漠”情有可原:此前腾讯试水过基金销售业务,却反响平平。互联网渠道虽然比银行渠道更好打交道,但成本未必比银行低,还得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来运营互联网业务。
尽管大家都觉得在网上卖基金前景一片光明,但光明什么时候到来,没人能提前预见。在大基金公司纷纷退出后,天弘基金成了为数不多的选择,在这些选择中,它是最积极的一个。
据支付宝的前CEO彭蕾回忆,在挑选基金公司的时候,天弘基金没有任何优势,而且和大公司相比,它还有一些重大缺陷。“在网上卖基金至少要有一些电子商务的积累,但天弘让我们很惊讶,它在这块是空白的,没有人员,没有系统,没有客户,典型的三无公司。”
另一种说法是,祖国明和周晓明多年的老交情,促成了这场合作。
2011年7月,祖国明入职淘宝。履新之后,他给很多相熟的朋友打了电话,告知自己的工作变动,其中就包括认识了十年的前同事周晓明。
彼时,经历了事业低谷期的周晓明,正准备到天弘基金出任首席市场官。祖国明在淘宝网工作的消息,让他眼前一亮。当时的淘宝网风光无限,电商的迅速发展已经成为一个社会现象。周晓明心里隐约感觉到,通过电商来销售基金一定大有希望。
在后续的交流中,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祖国明要在淘宝的理财频道上销售基金,而周晓明想拓展天弘基金的电商与互联网渠道。
2011年9月,周晓明带队到杭州淘宝总部拜访淘宝网总经理姜鹏,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那次见面之后,他开始积极推动天弘基金成立电子商务小组。
周晓明争取和阿里巴巴合作的原因再简单不过——“我们太穷了”。穷则思变,处于行业下游的天弘基金,不变革很快就会死。
独孤求败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天弘基金和支付宝彼此成就。
在余额宝推出前,天弘基金的管理规模只有百亿出头。一年后,天弘基金的规模体量逼近6000亿元。这在当时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要知道,作为“老大哥”的华夏基金花了16年,才将管理规模从8000万元做到3000亿元。
为天弘基金做了“嫁衣”的支付宝,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合作关系。2013年10月,支付宝母公司出资11.8亿元认购天弘基金2.623亿元的注册资本金,以51%的持股比例成为天弘基金第一大股东。
支付宝的这笔财务投资,获得了丰厚的回报。2014年-2019年,天弘基金的年度净利润分别为:6.32亿元、11.25 亿元、15.34亿元、26.5亿元、30.69亿元、22.14亿元。
余额宝的崛起,一度激起了整个行业的危机感。到2017年一季度末,天弘基金的资产管理规模达到1.2万亿元,成为中国公募历史上首个规模破万亿的基金公司。
背靠支付宝这个巨大的流量平台,天弘基金的规模增长速度让其他公司望尘莫及。在之后的三年里,天弘稳居业内唯一一家“万亿级基金公司”的江湖地位。
但是,在用业绩说话的公募行业,一时“独孤求败”的天弘基金,仅仅依靠平台流量绝非长久之计。曾经穷则思变的天弘基金,似乎少了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
优势不再
靠货基一招鲜吃遍天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流动性新规出台前夕,为了降低单一货基集中度高的风险,余额宝很快被限购和分流。
先是经历了三轮限购调整:
·2017年5月,天弘基金下调余额宝个人账户持有限额,由100万元降低到25万元;
·2017年8月,天弘基金再次下调余额宝个人账户持有限额,从25万元调整到10万元;
·2017年12月,天弘基金将余额宝的单日申购额度调整为2万元,持有额度不变。
紧接着,余额宝不再姓“天弘”。2018年5月开始,余额宝平台陆续接入中欧滚钱宝货币A、博时现金收益货币A、华安日日薪货币A等19只其他基金公司的货基,对天弘余额宝进行规模分流。
不再“一基独大”的天弘余额宝,基金规模从2018年一季度的峰值1.69万亿元,降至今年三季度末的1.19万亿元。
除了平台垄断优势的丧失,货币基金的收益率持续下滑,权益类基金大放异彩,使得余额宝的投资吸引力不断下降。
据Wind统计,截至12月28日,695只货基(不同份额分开计算)平均7日年化收益率仅为2.62%,这与余额宝问世之初“6”字打头的收益率相去甚远。
致命短板
对于综合型的基金公司而言,单只产品的衰落不足以伤及根本。但天弘基金不同,长期仰赖平台的垄断优势,却忽略了行业的竞争本质。
和其他头部基金公司相比,天弘基金有一个致命的短板——主动投研能力匮乏。如果说原来的天弘基金因为太小太穷,没有财力去招兵买马,在逆袭成为行业龙头后,天弘基金似乎依然没有将提升投研能力放在心上。
数据可以佐证这一点。2013年一季度末,即在搭上支付宝这趟快车前,天弘基金的资产管理规模为105亿元,其中,权益类规模(股基+混基)为28亿元。四年后,天弘基金登顶万亿规模之时,权益类规模仅为208亿元。
2019年和2020年,公募基金迎来权益发展大年,头部公司依靠过硬的业绩快速扩张,部分中小公司也依靠个别基金经理的冒尖发展壮大起来。在这场规模混战中,各家使出浑身解数,积极抢占市场份额,却几乎不见天弘的身影。
天弘基金未必是不想,或许更多是有心无力。抢占市场份额的武器是业绩,而天弘旗下拿的出手的基金经理凤毛菱角。
在天弘基金为数不多的权益类产品中,三只历史业绩表现最好的基金——天弘永定价值成长、天弘精选混合和天弘周期策略,都有肖志刚的身影。
肖志刚是谁?天弘基金前股票投资总监,也是在蚂蚁财富上拥有超过24万的粉丝、在雪球上拥有21万粉丝的网红基金经理。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粉丝亲切地称呼他为“刚哥”。
在业内人士看来,肖志刚在中国最大的货币基金公司当股票投资总监,相当于蒙古海军司令。但他并非徒有虚名,在任5年又208天,他让天弘永定价值成长的净值翻倍,在2016年的大熊市里,天弘永定逆势涨了17.46%,同期沪深300指数下跌11.28%。
这位长期业绩出众的基金经理,却在2019年8月离开天弘基金,转而经营实体书店。今年9月,他出版了书籍《投资有规律》,总结了自己在投资实践中的一些心得体会。
灵魂一击
如果说平台优势一去不返和明星基金经理的离职,不足让天弘基金有危机感,第二家“万亿级”基金公司的诞生,无疑给了天弘基金“灵魂一击”。
2020年三季度末,易方达成为继天弘之后,第二家资产管理规模破万亿的基金公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易方达的权益规模高达4220亿元,天弘的权益规模不足500亿元。
在转型这件事上,天弘基金不是没有做过尝试。2019年8月,在宣布解聘肖志刚的前一天,天弘基金在北京举办了一场主题为“国民ETF来了—2019ETF峰会暨天弘指数基金战略发布会”,正式宣布进军ETF领域。
当时,指数基金之争已经进入中场,竞争之激烈,参与者之众,在公募史上从未有过。部分中型基金公司,依靠深耕行业主题ETF,迅速提升了规模。
指数基金对投研能力的要求并不高,讲究的是先发优势和规模化运作,姗姗来迟的天弘基金宣布入局的3只产品——天弘创业板ETF、天弘沪深300ETF和天弘中证500ETF,均为宽基指数ETF,早已被其他头部公司牢牢占据阵地。
进入2020年,公募行业的竞争聚焦到主动管理能力,市场资金愈发向头部优秀的基金经理聚拢。对于掉队已久的天弘基金来说,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