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论：土地用途最该市场定

编者按：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于2013年11月15日全文公布。这一《改革决定》会对中国未来10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基本政策方向产生什么影响？《财知道》推出“十论改革决定”系列解读，本期为“五论”。

农民不需要他人为其作主

规划别人土地的用途，实质是耍流氓。自己的地自己不能改作他用，被别人征用以后别人就能改，更是流氓得很。要阻止的是逼农民种房子，而不是农民自愿种房子。要阻止的是强制征地，而不是农民自愿卖地。农民需要的不是谁为他作主，而是自己作主。

财知道：《改革决定》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并提出“建立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但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陈锡文近日指出，“在土地利用和农地规划领域，不能允许市场起决定性作用。”你怎么看？

胡释之：这显然是矛盾的，发出的信号是混乱的。如很多人指出的，三中全会《改革决定》的一个最重要突破就是把过去市场起“基础性作用”改为起“决定性作用”。两字之改，针对的就是过去那些总是想方设法找各种理由试图凌驾于市场之上的力量，强调的就是今后不能再有任何凌驾于市场之上的力量。如杨伟民所言，“这一论断，是以后所有经济领域改革的突破口。”土地这么重要的资源，怎么反倒能够搞例外？最不该例外的搞例外，这样的原则以后谁还会信？改革还能有什么真正的突破？

财知道：但土地是稀缺资源，也不应该搞例外吗？

胡释之：其实既然叫资源，那就必然是稀缺的。稀缺资源是个赘词，没有不稀缺的资源，不稀缺的东西不能叫资源，不是人类经济活动要考虑的东西。也正因为资源是稀缺的，所以才要大力发展市场经济，由市场起决定性作用，把资源配置好、利用好。不然反倒无所谓。

没有自由市场，没有产权人的自主决定和自由交易，没有不受干预的市场价格，资源的稀缺性和重要性反应不出来，就会被无知地白白浪费在并不能发挥最好作用的地方，不能被人类物尽其用。正如习近平对《改革决定》作的说明，“理论和实践都证明，市场配置资源是最有效率的形式。”所以越是觉得稀缺重要的东西，越要由市场竞争来决定它该由谁用，该用在什么地方。官员武断地、自以为是地划定某块土地就该用来干什么，比如就该由农民用来种一辈子庄稼，这是没有走出计划经济错误思维的束缚，既是对农民土地产权的粗暴侵犯，也是对宝贵土地资源的巨大浪费。

财知道：你怎么看十八亿亩耕地红线？

胡释之：这就是典型没有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武断地把活的资源定死在某个用途上，结果必然是资源未能用在市场价值更高的地方，造成无法估量的浪费。而且这种不合理的管制和对产权的侵犯，必然催生巨大的突破管制的合理力量，造成巨大的矛盾和冲突。

所以，如果真为农民着想，一方面要减少强征，减少对农民产权的直接侵犯，另一方面要取消耕地红线和用途管制，还农民以完整的财产权利，由农民自己根据市场供求来决定土地的用途。农民自己就是想用来种庄稼，你笑他傻，那也没辙。由产权人自己给自己作规划，而不是由别人来规划他和他子孙的未来。规划别人土地的用途，实质是耍流氓。自己的地自己不能改作他用，被别人征用以后别人就能改，更是流氓得很。要阻止的是逼农民种房子，而不是农民自愿种房子。要阻止的是强制征地，而不是农民自愿卖地。农民需要的不是谁为他作主，而是自己作主。

土地用途管制没有合理性

土地用途管制就属于这种，不是阻止你用产权地干侵犯别人产权的事，而是直接侵犯你的土地产权，你的东西由官员来决定该怎么用。这显然没有合理性，以此为由说突破这种不合理管制的小产权房不合法，当然是站不住脚的。

财知道：陈锡文认为小产权房不合法的根源就在于它违反了土地的用途管制。你认为这个理由成立吗？

胡释之：这还是要看政府的用途管制本身合不合理，是保护权利，还是侵犯权利。比如规定你不能拿菜刀砍人，这是为了保护他人的权利，防止你侵犯他人的权利，这当然是合理的。而且这种合理性不在于管制菜刀用途本身，而在于管制侵犯别人的行为，你拿别的什么工具或是赤手空拳去打人也都是不行的。但如果规定你只能用菜刀做中餐，这管制就只是在侵犯你的权利，当然没有任何合理性，也就失去合法性，这种管制本身要被管管，要被取缔。

土地用途管制更多就属于这种，不是阻止你用产权地干侵犯别人产权的事，而是直接侵犯你的土地产权，你的东西由官员来决定该怎么用。这显然没有合理性，以此为由说突破这种不合理管制的小产权房不合法，当然是站不住脚的。

财知道：有没有更好理解的原则？

胡释之：判断合不合理，有个简单的法则，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或者说换位思考。你不愿意被别人用菜刀砍，那禁止你用菜刀砍人就是合理的，不然别人同样可以这样对你。你不愿意自己的菜刀被规定只能用来做中餐，那禁止别人用菜刀做西餐就是不合理的，不然别人同样可以这样对你。你不愿意自己的书房被禁止用来睡觉，那禁止农民把耕地用来盖房就是不合理的，不然别人同样可以这样对你。理通天下，真正的理一定要是普适的，这才有正当性。不然都是没有正当性的歪理。

国外经验并不天然合理

国外经验本身没有天然的合理性，西方世界也不是一个至善至美的世界，也还存在很多不合理事物，所谓市场经济国家里也还有很多反市场的做法。简单地认为凡是国外有的，尤其是国外政府有的，就都是先进的合理的，把实然当应然，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理性心态。

财知道：陈锡文提到很多发达国家也有土地用途管制。比如日本《农地法》引入了《刑法》的内容，农民如果擅自使用自己的农地为自己修建住宅，必须责令拆除，并视情况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及300万日元以下的罚款。你怎么看？

胡释之：要拿国外经验来证明自己看法的合理性，就要首先证明国外这么做的合理性何在。如果不能有很好的证明，那举这些例子不过是在证明，其他国家的政府也问题多多，也有着不少愚蠢的不合理管制。我们在学习引进时就更要擦亮眼睛。

要知道，国外经验本身没有天然的合理性，西方世界也不是一个至善至美的世界，也还存在很多不合理事物，所谓市场经济国家里也还有很多反市场的做法。简单地认为凡是国外有的，尤其是国外政府有的，就都是先进的合理的，把实然当应然，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理性心态。这种智力偷懒，就常常会使我们更多把一些实际上是拖累西方国家进一步发展的愚蠢措施反倒当作是能帮助我们实现快速发展的灵丹妙药加以照搬。没有比这更傻的事了，我们吃了太多这种学而不思的苦，不要再吃了。

胡释之系宏观经济学者（您可以通过新浪微博与作者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