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部成垄断行业改革的火车头

铁道部率先来开放民资，我觉得这非常有意思。它这种计划经济的最后堡垒，现在成了一个改革的火车头

财知道：上周，铁道部出台十四条措施鼓励民间资本投资铁路，明确向民间资本开放投资的具体领域，算是为民间资本进入铁路领域迈出了重要一步。你怎么看铁道部的这一姿态？

胡释之：这是个大好事。我们知道铁道部、铁路部门之前被公众和学者诟病很多，觉得它是中国市场化改革几十年来被遗忘的一个地方，或者说改不动的一个地方。其他部门的改革多数都已经很彻底了，惟独铁路，是滴水不进。

很多人不知道，以前有冶金部，有什么纺织工业部，各种各样的部，每个行业都有一个专门的部来管，但现在多数都没了，都被改革掉了。而且改掉以后，这些行业都有了大发展。这次听你说铁道部率先来开放民资，我觉得这非常有意思。它这种计划经济的最后堡垒，现在成了一个改革的火车头。

我们前几十年的经济改革聚焦在一些所谓的竞争性领域，下一个十年，或者下一个二十年，经济改革的重点其实就是要向这些行政垄断行业开刀了。像铁路、电力、电信、电网这些，还有盐业等等。这些之前的禁区，肯定是下一步的改革重点。

这次铁路来挑这个头，我觉得是非常好的一个现象。（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它之前改革进展最慢，积累问题最多，所以危机促改革。）我希望它能成为垄断行业改革的火车头、桥头堡，或者说小岗村，希望它能承担起这个重任来。

不用担心铁道部开放领域没有盈利项目

企业家的利润从何而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别人觉得不赚钱的东西，他觉得能赚钱。他是反着来的，他的利润是建立在别人的错误判断上的，他来纠错

财知道：看起来你是比较乐观。但我们仔细看这个细则，会发现铁道部现在开放的领域并没有盈利的项目，很难吸引民营资本进入。看着是改革，其实是一场假改革。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担忧？而且假改革可能变成不改革的理由：我进行了改革，向民资开放，但是它们都不进来，所以说铁路是一个天然的必须垄断的领域。变成真改革的一个障碍？

胡释之：这个担忧是无必要的。这是过于高估了铁道部的智力，也高估了我们自己的智力。能不能赚钱，我们是判断不了的，我们要是能判断什么能赚钱，就肯定自己去赚了。能不能赚钱是一个企业家的判断。

企业家的利润从何而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别人觉得不赚钱的东西，别人低价就贱卖的东西，他觉得能赚钱，他给买进来，然后再高价卖掉。他是反着来的，他的利润是建立在别人的错误判断上的，他来纠错。我们觉得不赚钱的东西，他敏锐地捕捉到里面的商机，把一个别人认为不赚钱的东西变成一个盈利的项目，这是企业家干的事。

所以你开放，把口子打开，肯定就会吸引到民营资本进来，它会去敏锐地捕捉这里面的商机，这个不用担心。要担心的是民资赚钱了以后怎么办，铁道部你会不会眼红？

铁路私有化不能一棍子打死

我们可以把这个话题讨论起来，各种利弊大家可以去理性分析，而不是一棍子打死，认定铁路必定不可以私有化，咬死铁路私有化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财知道：铁路终于是向民间资本开放了。这无疑打开了我们对铁道部下一步改革的想象空间。你觉得铁路私有化会不会成为铁道部下一步改革的一个方向，或者是一个可能？

胡释之：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敏感。在传统观念里，尤其在中国公众的观念里，铁路就必须是国有的。可以私有化别的，汽车可以私有化，甚至公路都可以私有化，但是很少想到铁路也可以私有化。

但其实你看看其他发达国家的经验就知道，它们的铁路多数是私有的，而且运营得非常好。所以铁路私有化这个话题，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吓人，担心铁路私有化会不会导致铁路事故增多，火车票价会不会暴涨等等。这种担忧其实都是没必要的。

再一个，我们老说铁路重要，关系国计民生，所以不能放开。那我们来看一下其他一些重要的东西，就好比我们来看“衣食住行”。“食”，“食”是不是排在“行”之前呢？但粮食放开了，有没有导致我们开始吃不起东西？没有。“衣”更别说了，“住”也放开了，唯独就是“行”。其实别的“行”也都放开了，就是铁路还没放开。我就不知道为什么铁路出行会比其他所有的这些都更重要？

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个话题讨论起来，各种利弊大家可以去理性分析，而不是一棍子打死，认定铁路必定不可以私有化，咬死铁路私有化必定不会有好结果。你问铁路私有化会不会成为下一步改革的方向？我的回答就是，先不做定论，先讨论起来。

李瑞环：要理直气壮地支持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

李瑞环那个讲话里有一点谈得很好，他说，“原苏联、东欧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公有制经济比重都很高，它们的社会主义却垮台了。”我们细细想想这句话

财知道：我们还注意到今天这样的一条新闻，发改委有关方面负责人介绍，5、6月份将陆续制定出台一批民资36条实施细则。无疑，铁道部的一系列改革是这批实施细则的一部分。这些相关政策的出台对中国民间资本有什么影响？是不是预示着民间资本的春天到来了？

胡释之：之前国资委说了要理直气壮地发展壮大国有经济，是吧？它的理由是说宪法里规定了要发展国有经济，要发展公有制经济，但其实宪法里这句话是谈了两方面的，它还说了要发展非公有制经济，意思就是说非公有制经济同样很重要。所以发改委这个表态其实就是说要理直气壮地落实民资36条，理直气壮地发展壮大非国有经济。这个从法理和事理上都是成立的，是真正的理直气壮。

再具体说到这个理直气壮，我的印象中，其实早在1998年，李瑞环同志有个讲话，编在他2005年的书《学哲学 用哲学》里面，题目直接就叫《要理直气壮地支持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这就说明高层在发展非公有制经济上从来就没动摇过，是一贯地支持。我记得李瑞环那个讲话里有一点谈得很好，他说，“原苏联、东欧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公有制经济比重都很高，它们的社会主义却垮台了。”我们细细想想这句话。

财知道：就目前而言，中国的经济形势谈不上乐观，可说得上是内忧外患，这一系列措施的出台会对中国的经济前景产生一个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有一个立竿见影的效果？

胡释之：这个看落实程度，如果真正落实得好，给民营企业一个可信的承诺，对中国经济的刺激作用会很大。我们知道前一轮经济面临衰退的时候，怎么搞的经济刺激？增加铁路投资，四万亿有三万亿投了铁路。这其实也是所谓的国有企业的优势，就是它很听政府的话。让它投就投了，马上投资就刺激起来了。

但我们现在知道，再刺激国有投资是不行的了，一个是空间没有了，再一个是事后看效率低下。所以现在需要的是刺激民间投资。但要刺激民营投资得解决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你的承诺得是可信的。好比说之前山西开放煤炭资源，但是后来看煤老板发财了，又开始搞国有化，搞所谓的产业重组。这就让民间资本产生一个预期，就是你政府的承诺肯定是不可信的，我今天进来赚钱了，没准以后你眼红又会收归国有。所以落实新36条的核心，在于怎么让民间资本信你。也就是要让它们相信它们获得的不是恩惠，不是救急，不是特权，而是天赋的，永远不会变的，永远不会被收回的人权。

胡释之为媒体人、宏观经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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