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言以贯万物 > 1月10日 >
第93期

  • 1现在改革这个词已严重语言腐败化,没人敢反对改革,就把增加政府权力也叫做改革
  • 2政府官员按理说希望自己权力越大越好,却呼吁有限政府;希望2013年成为限政共识年
  • 3哲学家休谟有个"无赖假定":在设计政府体制时,必须把政府的成员都设想为无赖之徒
  • 4正确理解自己的利益,就会从维护伤害自己利益的旧体制的人,变成推动变革的力量

希望2013年成为限政共识年

现在改革这个词已经严重语言腐败化了,没人敢反对改革,就把增加政府权力也叫做改革,把反改革的内容也叫做改革。很有必要把改革的初衷强调再强调,把有限政府或者简称为限政作为统一理念的一个东西,达成限政共识。我希望2013年能成为限政共识年

财知道:前几天在一个论坛上,央行副行长易纲表示,要建设一个有边界的有限政府,而同时北大的副校长发言说,中国应该继续依靠政府来承担更大的责任,你怎么看这两个针锋相对的表态?

胡释之:这个争论很有价值,反映出中国当下的两种思潮,“大政府”和“小政府”的争论。而且有意思的一点是,北大副校长,按理说是典型的知识分子,要以批判、监督政府为天职,却呼吁大政府。政府官员按理说是希望自己的权力越大越好,却呼吁有限政府。

现在提有限政府这个概念我想是十分恰当的。中国的改革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政府的转型,就是从大政府变成小政府,从无限政府变成有限政府,从人治政府变成法治政府,逐步确立和缩减政府权力边界。但现在改革这个词已经严重语言腐败化了,没人敢反对改革,就把增加政府权力也叫做改革,把反改革的内容也叫做改革,以改革的名义扩权。你想想我们有多少政府管制是改革开放以后新增的?改革共识以这样一种方式很容易地就达成了,没人说自己不改革,但单纯说要改革,我们已经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了。完全相反的内容可以用同一个词表达。

这个时候就很有必要把改革的初衷强调再强调,把有限政府或者简称为限政作为统一理念的一个东西,达成限政共识,或者说限政改革共识。我希望2013年能成为限政共识年。

把政府官员当人看

刚刚去世的布坎南教授,他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被誉为宪政经济学之父,一个重要贡献就是把经济分析引入政治过程,把政府官员当人看,而不是当圣人看。英国哲学家休谟有个著名的“无赖假定”,他说在设计任何政府体制时,必须把政府的每个成员都设想为无赖之徒

财知道:要达成这种共识估计很难。

胡释之:确实很困难。很多人觉得大政府、管事很多的政府才是最能促进社会福利的,才是一个有为的政府,才是一个负责任的政府,才是一个合格的政府。“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他们觉得政府的服务是廉价甚至免费的,越多越好,有点什么事第一念头就是政府能不能出手管管,有点什么需要就希望政府能帮助解决。政府行动看起来迟缓,就骂政府腐败,给政府施压。

他们没想到,羊毛其实出在羊身上,政府很多时候是在低效率地慷他人之慨,免费的东西其实很贵。他们没想到,要求政府管的事越多,自己的自由和尊严就丧失越多。他们没想到,官员其实最希望你施压他多管事多做事,这样他才有更多机会腐败。

他们认为重要的是政府官员要品德高尚、一心想着老百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能做到这点,那就可以让他们的权力大点再大点。“你怎么能限制公仆多为我们做点事呢?”我记得江苏的一个县委书记就说:“如果这个权力是为老百姓服务的,那就根本无需要限。”问题是,有谁会说自己的权力不是为老百姓服务吗?

这也让我想起昨天刚刚去世的布坎南教授,他是1986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被誉为宪政经济学之父,一个重要贡献就是把经济分析引入政治过程,把政府官员当人看,而不是当圣人看。更有甚者,英国哲学家休谟有个著名的“无赖假定”,他说在设计任何政府体制时,必须把政府的每个成员都设想为无赖之徒,并设想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谋取私利,别无其他目标。这些才是聪明人的想法,别老想着从官员那获得什么便宜货,爱贪小便宜的人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才容易被忽悠、受骗。你得理性地假设官员都是为人民币服务的,这样你才会清楚知道政府有价,在要求他多管管的时候才会认真想想划不划算。

政府的边界应该在哪里

政府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是他有合法的强制力,合法的暴力。为什么要给政府合法的暴力?就是要让他去管制私人的非法暴力。也就是说,政府的强制力是用来制止强制的,也就是说,政府不能先去强制

财知道:那你认为政府的边界应该在哪里?

胡释之:政府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是他有合法的强制力,合法的暴力。为什么要给政府合法的暴力?就是要让他去管制私人的非法暴力。也就是说,政府的强制力是用来制止强制的,也就是说,政府不能先去强制。

比如说我上次讲的最低工资标准的例子。除非说老板用枪或是用刀什么的逼工人做工了,那政府要去管,要去强制企业不得如此强行雇工。但我们看到更多的还是自愿的交易,老板并没有强迫工人,工人也并没有强迫老板,那政府怎么能去强行阻止人家之间的双赢交易呢?这就是政府越界了。这种越界一定是在伤害交易双方的利益,是在损害社会福利,而不是增进社会福利。

提高工资,靠自愿交易、市场演进就能实现,根本无需强制力去推动。当然了,政府经常会干一些抢功的事。是市场自发的力量逐步把工资水平给抬高了,昨天的最高工资变成今天的最低工资,政府去定一个最低工资并逐年提升,就造成一个假象,弄得工资的提高好像是政府强制带来的。这显然违反事实。只有双输的事才需要政府去强制。

自由环境下,企业自然会去也必须去生产消费者最迫切需要的东西,根本无需政府去强制。只有生产消费者不迫切需要的东西,才需要政府去强制企业生产。只有发展市场不迫切需要的产业,才需要政府去规划,去振兴。强制的结果肯定是浪费。

中国改革的最大阻力是观念

最重要的转型是观念的转型,大家都正确理解自己的利益,就会从维护伤害自己利益的旧体制的人,变成推动体制变革的力量。对于那些“榆木脑袋”,也需要耐心说服。观念变了后,根本不需要你去革他的命,他自己会从善如流

财知道:你认为建设有限政府最大的阻力是什么?是利益群体吗?

胡释之:我更相信是观念的阻力。中国的改革一直以来面临的最大阻力都是观念阻力。没错,是利益决定人的行为,每个人都在追逐自己的利益,但什么才是自己的利益所在,怎么做才能最好地实现自己的利益,就是个观念认识的问题了。韦伯说过,“理念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形象,往往像铁路的转辙手一样,决定了利益的动力所推动的行动之轨道。”

我们发现有些人在热烈支持一些政策,成为改革的巨大阻力,但我们经过推理分析,会发现他们其实非但不是这些政策的受益者,反倒是受损者,你还能说是利益中人在阻扰改革吗?实际上是认为这些政策能带给自己利益的那个错误认知在坚强地支撑着这个错误政策。

我们有太多政策是损害所有人利益的,是满盘皆输的,但我们几乎所有人都在强烈地支持这个政策,就是因为大家的观念里都觉得这个政策是对自己有利的,而改变这个政策是对自己不利的。不改变大多数人的认知,就改变不了这政策。而观念变了,改革的阻力就会变成改革的动力。

比如最低工资制度。我们分析过,对穷人其实是有害无益的,很可能导致自己失业,对想帮助穷人的人也是有害无益的,因为这使你在帮倒忙。但因为没有认识到这个制度的全部后果,无论是低薪工人还是善良的旁观者,都在热烈支持这个政策,在全力以赴地呼吁政府伤害自己。

比如前面我们讲的,很多老百姓支持大政府,希望政府多管管,他误以为这是免费午餐,有助于他的利益,使自己成为建设有限政府的巨大阻力,但如果他认识到大政府其实是损害他利益的,是在搬石头砸自己脚,那他就会变成建设有限政府的巨大动力。

所以最重要的转型是观念的转型,大家都正确理解自己的利益,就会从维护伤害自己利益的旧体制的人,变成推动体制变革增进自己利益的人。对于那些“榆木脑袋”,也需要耐心说服。观念变了后,根本不需要你去革他的命,他自己会从善如流。

胡释之系宏观经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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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期

限政2013

政府官员按理说是希望自己权力越大越好,却呼吁有限政府;希望2013年成为限政共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