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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子,读到一篇趣怪的文章,专门谈熏香遗事。作者以文人冒襄和妓女董小宛的疑似爱情为例,说他们“每静坐香阁,细品名香”。每当这样的时刻,冒襄“与姬细想闺怨,有斜倚熏笼、拨尽寒灰之苦,我两人如在蕊香深处”。其通宵达旦品赏名香的情状,简直不啻于球迷熬守世界杯的狂热劲头。
在男性执掌话语权的年代,生造了红袖添香这样一个隽永而又奴性的意境。从此以后,熏香,便总是与素手兰心的女子相联结了。妖媚蛊惑的香氛,相当于而今各色女用香水,是取悦男人的一种工具。明朝有一幅叫做《千秋绝艳》的画作,就展现了“莺莺烧夜香”的著名情节。
其实添香、焚香的是女人,熏香的受益者,倒是男性居多。唐代一首诗歌,描绘了一位青年军官的浮华形象。那厮骑着白马,挂着酒壶,架着猎鹰,出发去打猎,一出军营,衣袍上熏的异国名香立即随风飘散。
追求生活品质的贵族男人,一定要穿熏过香的衣服。可是熏衣的程序是细致且烦琐的,于是在奢靡的皇宫里就诞生了专业的熏衣工。头天晚上,专职的宫女就要把皇帝第二天穿着的衣衫熏好、熨平。这可是件苦差事,焚香要尽量减少烟气,让香味低回而悠长,香炉中要火势低渺,微火慢香,紧沾衣襟。因此,每天夜里,宫女们都要在清灯下,在火光微明的竹制熏笼边整宿忙碌,赶在皇帝起身前,穿越重重宫门,把暗香袭人的御衣送抵寝殿。
熏衣之外,又有熏被。临睡前,把被子放到熏笼上烘烤,又松软又清香,“惹香暖梦绣衾重”,连梦境都带着温暖的芳香。毋庸讳言,熏香被衾之举,颇有情欲之嫌。《金瓶梅》中就有“……(西门庆)归来潘金莲房中,已有半酣,乘着酒兴,要和妇人云雨。妇人连忙熏香打铺,和他解衣上床……”的段落,足见“浓熏绣被”亦有古典的情色工具之效。更绝的是,淫荡妇人潘金莲,送给西门庆的生日礼物中,有一件匪夷所思的肚兜,里面装着排草、玫瑰花,散发着轻轻的淡淡的香气,勾魂摄魄。
《红楼梦》里第四十回,刘姥姥多喝了两盅,误闯宝玉卧室,美美地酣睡一觉,被袭人发觉,赶紧往香鼎内放了三四把百合香,浓浓地熏着,掩盖掉乡村老妪污秽不洁之味。宝玉更有一只香枕,在第六十三回,他靠着一只由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头,和芳官一起划拳。
熏香须得细拢慢捻,对场地、器皿的要求很高,其浓缩版是简便的香囊,可以随身携带。南宋初期蔡条在《宋人百家》里记载道,仁宗皇帝将库中珍藏的龙涎香分赐给大臣和近侍,这帮爷们就将香料装进金质或玉质的香囊中,“以青丝贯之佩于颈,时衣领间摩挲以相示,由此作佩香焉”。想想这些尊贵的官员们,颈间垂挂着精致婉约的香囊,招摇而过,真可谓香事纷繁。
作者:
骆平
编辑:
liao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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