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敏再谈NGO：非盈利组织是社会管理创新

2013年04月26日 14:23
来源：凤凰财经作者：王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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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有大量介于政府直接做和商业通过赚钱做之间的公共服务，这中间有很巨大的市场，教育、卫生、养老、环保，等等，都可以用NGO，真正的非盈利的方式来解决。”汤敏认为，在提供公共服务领域，NGO未来大有可为。

目前，除任国务院扶贫办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外，汤敏还被聘为国务院参事，他曾任亚洲开发银行驻中国代表处首席经济学家、副代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汤敏长期从事宏观经济研究，长于普惠制金融的系统性分析。

近日，汤敏就NGO组织发展的资源分配、与政府的关系等问题接受了凤凰财经的专访。

凤凰财经：与几年前相比，越来越多优秀的企业家和经济学家都参与到NGO的事务中来，你如何评价这个现象？

汤敏：这是多种因素综合影响的。第一，中国社会、企业家、经济学家慢慢在成长。十年前、二十年前，中国企业家都是在忙着糊口，按照冯仑最近的说法，都还在做皮包公司，十年前他们刚到北京，开始盖房子。现在中国的企业家已经完成了资本积累的阶段，具备了过去根本没有的经济实力。

第二，市场确实有巨大的需求。跟十年、二十年前相比，社会矛盾现在越来越尖锐，无论是企业家，还是经济学家，他们自身也都感到如果社会矛盾继续的恶化下去，会威胁到大家的生存。从社会责任感来说，或者是从他们自身的利益来说，也应该关注或者缓解这个问题，这些人对社会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们迫切的感觉到需要为社会提供各种服务。

第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政府也开始逐渐意识到NGO是很重要的力量。十年前你要办个NGO，谁让你办，政府整个是一种非常怀疑的态度，不但政府持怀疑态度，社会也持怀疑态度。你想赚钱人家理解，你贩毒都有人理解，但你说想办个NGO，人家不理解，想做公益想做好事，那后面一定有猫腻，当时从一部分政府官员到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政府很长时间对NGO、对社会组织公益是非常严格的进行控制。

汶川地震以后，政府才领悟到实际上社会组织是可以帮助政府的，特别是当政府整个战略开始发生变化，从追求GDP增长开始来考虑科学发展观，考虑民生，什么问题完全由政府自己来做的，太复杂，太不容易。当政府把民生，把和谐社会当成主要的目标，发觉应该有社会管理创新。

但是不是问题都解决了呢？实际上跟国际比较我们还差的很远，也就是说既使是今天实际上中国的NGO的环境还不是很好。

凤凰财经：这个环境不好，具体有哪些问题？

汤敏：社会环境、法律环境，包括政治环境，经济环境，都还是有问题。从社会环境来说，社会上还有相当多的人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公益事业，认为凡是做公益的都是郭美美，就包括近段时间红十字会碰到非常大的困难。希望大家的心态能够更宽容。

从经济的角度来说，现在NGO分为公募和私募，但其实在NGO里面把它做成私募、公募是很奇怪的事情，全世界也就中国在这么做。公募的基金会就天然的优势，他可以在广播上公布，可以宣传，可以挂一个账号，大家可以支持。私募基金会是不允许做这个，只能定向的朝着认识的熟人去募集善款。

本来这样也行，那么大家共同来申请，公募或者私募都可以，公募每年要把收到的钱70%都花出去。但是现在基本上你是国家的基金就可以公募，你要是民间办基金根本别想。壹基金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情况，它冲破了所有的障碍。

经济环境的另一个方面，也就是税收的减免，我们国家也是比较苛刻的。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没有遗产税，这也是阻碍公益性基金会发展的障碍。

还有就是监管，对这种公益到底应该适用什么法，出了问题应该怎么处理等等，现在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安排。所以总的环境来说，还不是很好，虽然跟五年前比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有很多很长的路要走。

凤凰财经：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来看，如何能够解决对公益项目的评估问题都是一大难题，该如何考量公益项目中资金投入的效率？

汤敏：当然难，但还是应该去评估。可以举个例子来说明这个事。在没有发现发明温度计之前，人们认为温度是衡量不了的，因为冷或者热，是根据人们的主观经验判断出来的。你觉得冷，他觉得热，很主观。把温度计发明之后，大家觉得太简单了，就是一个水银注加上刻度。其实对NGO组织来说，也是这个道理。

具体来说，评估还是有很多办法，不是没有办法，评估完了以后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样，或者有没有人有不同意见，也肯定有。NGO的工作是为社会效益，为了增加老百姓的幸福感，但是幸福感怎么衡量？多少个老百姓的幸福感增加了多少，如果严格按照商业的方式去评估的话，很难。但是幸肯定还有哪个基金会的影响力更大，哪个做的更好一些，其实老百姓心里都有比较。

凤凰财经：你如何去理解政府与NGO的关系？

汤敏：在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国家，除非极其个别的国家，没有说NGO能够比政府强的，因为NGO本身只是一个补充，当然有些国家补充的多一些，有些国家补充的少一些，中国本身是一个强政府，所以补充相对就会少一些。

NGO与政府的关系，其实归根到底就是政府怎么样充分利用NGO去做政府要做但是不好做，或者做不了的事情。从国际上NGO的发展经验来看，政府的服务外包是一种非常好的途径，在国际上，特别是发达国家，60%-70%的NGO资金是从政府来的。

将政府服务外包，能使NGO按照政府所指的方向，继续解决政府想解决的问题，比如说养老和教育的问题。

养老问题，养老院全由政府去开不现实，国际上大部分的养老院，都是依托民间组织，因为完全商业化也不行，只能服务少数人，由非盈利组织去做就是服务大多数。美国很多私立医院，都是非盈利性组织。

教育问题，发达国家的教育，例如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大学，虽然是私立大学，但是都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实际上是一个非盈利组织，是个NGO，学校赚所有的钱继续投在学校里，从没有听说说哈佛大学校董最后把钱分红拿走了。

现在我们有大量介于政府直接做和商业通过赚钱做之间的公共服务，这中间有很巨大的市场，教育、卫生、养老、环保，等等，都可以用NGO，真正的非盈利的方式来解决。世界上很多国家是这样做，做的还不够，那么中国在这个领域上如果能好好研究，出台鼓励的政策，有可能做的比别人更快、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