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宝兴
“地震怕不怕?”“不怕?”“为什么不怕?”“有妈妈在。
家住宝兴县的9岁的张轩头也不抬地回答着来人的问话,嘴里还一边咬着可口可乐的瓶盖,眼睛却死死盯着棋盘。由于不用上课,这几天他显得十分快乐。
张轩毕竟是个孩子,他忘记了自己前两天的危险,忘记了房子底下的黑暗和死亡的气味。
4月20日8时02分,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北纬30.30东经103.0)发生7.0级地震。震源深度13公里,震中距成都约100公里。成都约重庆及陕西的宝鸡、汉中、安康等地均有较强震感。地震来的时候,张轩刚吃完早饭,正闹着妈妈给他出去买玩具。
房子倒了下来,张轩和妈妈都被压在了下面。在房子倒下的那一刻,妈妈本能地将他护在了身下。等他重新看见太阳的时候,妈妈已经不见了。一个当兵的叔叔告诉他,妈妈去很远的地方给他买玩具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张轩不知道,这些当兵的叔叔是用双手把他和妈妈挖出来的,每个人的双手都挖得血淋淋,他还活着,妈妈却已离世。
救起的小男孩
“救援所需的人力、机械和物资都必须经由的道路,全部断了。”武警某部部队长曹勇说,在下达救援任务后,部队是连夜徒步急行军40公里,前往宝兴县灵关镇。
部队4月20日下午1点多从驻地出发,大约21日凌晨4点到达了灵关镇。沿途道路不畅,山口处好不容易抢修出来的临时通道又被落石阻塞,部队后来只能弃车徒步进镇。
在他们抵达之前,受震中和道路因素影响,灵关镇一度被人忽略。几乎所有的救援注意力都放在了此次地震的震中芦山龙门乡。
几百名部队官兵又饿又累,经过简单的集结后,他们开始吃这一天的第一顿饭:火腿肠、面包和矿泉水。
张轩是部队在灵关镇救起的第一个孩子。
地震的瞬间,一切都固化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被落石砸得塌陷下去,路边楼房倒塌了,到处都是背包大小的瓦砾。没倒塌的楼房以倾斜的姿势顽强矗立着。
部队在接近一片废墟时,听见了啼哭和呼救的声音,是张轩。几个战士一起搬开压在最上面的石板,一名战士不断和张轩说着话。“小朋友你不要怕,下面就你一个吗?一会儿就能出来了。”“叔叔,下面好黑,妈妈她睡着了,也不和我说话了。”当众人揭开压在张轩身上的石板时,都沉默了,这是一个母亲以最后的力量护着自己的孩子,双手托着石板,呈一个托塔的姿势。
小张轩只受了点轻伤,被一个战士从断裂的石板缝中抱起后,递给医务兵进行简单包扎。
虽然救了人,但战士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曹勇说,一些新兵蛋子都流下了眼泪。
虽然这是一支经历过汶川地震的部队,但战士们的心情仍然是沉甸甸的。在刚开始的余震中,战士们还会从废墟中跑开,后来索性不跑了,无论曹勇怎么吼,战士们都只顾埋头救人。
一名战士说,刚抵达的时候,沿路传来各种呼救声。一个晚上过去后,这些声音消失了。
“孤岛”故事
“这么多年夫妻了,我怎么会丢下你,就算死也要在一起。”48岁的李平笑笑地看着妻子高科锦,平静地说着这话。
回忆起当天的情形,李平心里还有点后怕。
那天早上,李平给高科锦喂完早饭,擦好身子,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穿鞋,这时房子就开始地动山摇般地摇晃,桌子上的降压药掉地上碎了。慌忙之中,他抱起妻子就往外跑,但一心急,竟然没有抱动,只能拖着往门口走。
高科锦立马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嘴里咿咿地发出声,两手比划着让李平先走,不用管自己。李平没有理会,还是把高科锦拖到了门口。因为没穿鞋,高科锦十个脚趾在地上都磨出了血,从床边到门口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这时,李平才发现,自己的脚底不知何时插了一块玻璃渣,疼痛由心底冒了上来。
好在摇晃很快就停止了。趁着这空当,李平把妻子从二楼门口抱到了一楼安全处。这时,去菜场买菜的妹妹李万芬也赶了回来,两兄妹见面后,李平突然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这个家,妻子高科锦长期患病,夫妻俩在2004年双双下岗。全家的收入来源,除了每月300多元的低保外,就是上海打工的大女儿每月邮寄回来的钱。李平曾经也外出打工过,想多补贴点家用,但高科锦实在离不开人,妹妹李万芬一人照顾十分吃力,只能作罢。由于长期上火,李平的嘴角上始终有一片白白的印迹。
李平两口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李月已经工作,小女儿李小丽还在成都师范大学读书,学的是舞蹈,目前在四川省歌舞团实习。地震发生后,李小丽和李平两口子联系不上,着急买票回来,但道路不通。次日下午,李平用政府安排的卫星电话,终于联系上了。电话那头李小丽哭得稀里哗啦,李平想安慰,但张了几次嘴,也没张开,陪着在电话那头哽咽。
2008年5·12大地震期间,宝兴也是重灾之地。虽然有过大灾的经历,但苟山村的村民宋长(音)当时还是有点目瞪口呆。先是听到大山发出闷锅似的一声巨响,接着泥土石块从天而降,犹如黑压压的一片云飞了下来。地上则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房子嘎吱嘎吱地响,瞬间就倾斜开来。只几分钟时间,过路的人就被埋在了地下,一辆大卡车眨眼间就被粉碎,刚刚还有呼吸的人,顷刻冰冷。
宋长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天他如果下山去集市的话,那么被埋的可能就是他。
41岁的张光华就是在骑摩托去上班的路上被压在了山上的乱石堆里。他的堂哥杨秀兵跑到安置点来找十三集团军铁拳师先锋团帮忙,希望部队能帮忙挖出尸体。先锋团进山后,挖出了张光华的一条腿和摩托车的一个支架。杨秀兵用白布将大腿裹起来后,扑通一下就给部队战士跪了下去,咚咚地要磕头,被团长吴军扶起。
张光华的老婆宋燕一脸泥黄,神情呆滞,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时而尖叫,时而大哭。地震后,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丈夫只是失踪了,总会找到。现在丈夫没了,房子也歪了,剩下她和两个孩子,陷入深深的绝望。
杨秀兵没敢说挖出腿的事,只说没找到,挖出了一些遗物。
宋燕抱着摩托车架子,看着看着,突然就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并坚持让两个儿子跪下给大家磕头。
苟山村五组27岁的肖荣蹲在山口的路边,静静地发呆。
在重庆打工的他,发生地震后第一时间就花了900元包了辆出租车赶到雅安,再从雅安半走路半搭车回家。回到家里,70多岁的老父亲正一脸惊慌失措。
苟山村位于穆坪镇。这个镇在当地官方救灾轻重缓急名单表上名列第三,也就是说,当救援物资到达宝兴后,第一时间送往的重灾区是灵关镇,其次是宝兴县城,第三才是穆坪镇,而后是其他7个乡镇。
但几天来,这个山村没有见到任何物资,也没有人来探访,除了部队上去一趟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肖荣去找村长、镇长,一问都说去汇报,去联系了,因为路断了,救援跟不上。
在灵关镇安置点随处可见志愿者、记者、救援队伍,一些物资就横七竖八地堆放在那里,可就是没有人去发放,据说要等民政局的安排。
饿了几天后,灾民不再平和。他们冲到街上,围住记者和官员打起横幅。一些学生也加入队伍,开始控诉学校不安全,无法上课。老人、妇女、孩子,甚至男人嘤嘤呜呜哭了一大片。
正能量与不和谐音
宝兴县委书记韩冰说,“我认为这次救灾工作十分到位,也很成功。
在韩冰看来,尽管救灾现场有点混乱,但这比5年前“5·12”汶川大地震的时候成熟了许多。
自打地震发生起,韩冰已经几日没有好好合过眼。作为县委书记,他不仅要研究救灾细节、接受媒体采访,还要考虑灾后的发展。宝兴作为世界第一只熊猫的科学发现地、第一只大熊猫模式标本产地,韩冰和他的下属们显然不希望地震影响到日后这个熊猫故里发展。
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宣传部长衡毅在地震发生后一个小时与新华社记者连线时表示,熊猫都没事。
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不和谐的声音。4月23日,灵关镇灾民对记者表达了他们的愤怒和质疑,称灾情发生几天后,物资仍然没有发放。宝兴县纪委设立的“宝兴县抗震救灾物资监督点”每天都会接到灾民们“物资不到位”的投诉。根据宝兴县纪委文件显示,监督点成立以来,一共接收到关于此类物资发放问题投诉47件,处理47件。
四川省人民政府常务副省长钟勉说,有关部门在地震发生后第一时间就向灾区发出储备物资,但是由于道路阻断等原因,在应急抢险前三天发生这种情况确实是可能的。
紧挨着政府指挥部安置点的李平一家,几天没有领到物资,最后实在不行了,求了半天,政府才给了点蜂窝煤让他们自己煮面吃。对此,李平显得十分平静和理解。
高科锦听说一些灾民没有吃、没有穿时,激动得用手咿呀呀地比划着,歪瘫的脸上流下了两道热热的眼泪。李平赶忙用手抚摸她的背部,帮她拭去眼泪,轻轻说,“你血压高,不激动不激动,政府都会处理的。
18岁的郑茹如今每天都在安置点当志愿者,负责给大家发灾后注意的卫生手册。地震后学校停课,她就当起了志愿者。
地震发生时,郑茹正在教室上课。在老师的组织下,大家迅速撤离。后来发现,教室只是掉落了一些墙漆。回到家跟妈妈李万芬谈起这事,李万芬连声说,援建的房子结实。
这些天李万芬一直担心,毕竟孩子都高三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怕地震对孩子影响和打击很大。在李万芬心里,是希望郑茹考到上海去,离开这个多灾多难的地方。
相关专题:雅安地震 企业公民在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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