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意大利政治僵局：民粹主义的上升与统一货币联盟

原标题：透视意大利政治僵局：民粹主义的上升与统一货币联盟

要闻 透视意大利政治僵局：民粹主义的上升与统一货币联盟2018年5月31日 18:17:06

本文由“正前方基金”供稿，作者为正前方基金经理龙辉，文中观点不代表智通财经观点。

自2018年意大利议会选举产生“悬浮议会”以来，意大利政局就开始持续动荡，至最近两个星期开始袭扰市场，不仅意大利国内“股债双杀”，还引起全球资本市场为之“买单”，作为欧元区的第三大经济体，该局势弱化了欧元，并直接把美元指数送至95上方，避险资产如美元、美债以及德债等表现优异，风险资产受挤压。

谈论意大利政局，我们需简略的了解其政治运行机制。意大利属于议会共和制，议会选举是国民政治生活的主体部分，议会分参议院和众议院，总统是国家元首但属虚职，总理是政府首脑享有实权，且负责组织内阁，但内阁成员需通过议会的信任案。根据2017年意大利的新选举法，单独党派或党派联盟获得议会的多数席位即可单独组阁(多数席位指超过40%)。然而，在2018年3月的意大利议会选举中，未有能单独组阁的政治势力出现，以前总理贝卢斯科尼为首的中右联盟获得了37%的选票，但本届大选得票率最高的单一党派是五星运动党的30%，在中右联盟中，萨尔维尼所领导的极右翼北方联盟党支持率也高达18.24%，后二者均为“疑欧”及奉行积极财政政策的政党，议会席位的这种“平衡牵扯”格局，给后续的政府组阁埋下了隐患。

5月27日，亲欧派的意大利总统否决了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支持的总理孔特提出的经济部长人选，原因是该人选的上任或将威胁欧元区的统一性，孔特当即放弃组阁，后意大利总统任命卡洛·科塔雷利组建“看守政府”，但由于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累计拥有多数席位，该临时组建的政府“恐难长命”。意大利极有可能提前大选，但问题在于两点：一是从当前时点到大选以及大选结束后的组阁，政治不稳定性因素仍在，二是如果五星运动与北方联盟继续获得议会多数席位，那么后续的意大利政局及欧元区前景将继续存有隐忧。

全球自2008年以来，民粹主义就呈现出不断上升的势头，至2016年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以及2017年德国、法国的选举等，逐渐走向高潮，2018年3月的意大利议会选举及近期的组个困难，增添了这一趋势新的注脚。一方面，民粹主义在欧美特别是欧洲的传播就像病毒一样具有较大的扩散性，而另一方面，统一欧元体系存在的自身缺陷也在这种社会思潮和经济形态的背景下被放大，反建制的力量滋生。

一、民粹主义在欧美国家持续扩散

民粹主义古已有之，但其滋生的核心土壤是经济增长和发展形态，中国有古言曰“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大体符合了现在民粹主义的基本精神。

民粹主义反对精英政治、政治正确以及建制化，顺从普罗大众的“绝对公平”和“个人利私主义”，把平民阶级的利益隔离出来并进行最大化争取，但我们知道，“个人正确”的简单加总并不总是带来“集体正确”。

政府是一种“必要的恶”，它的存在是个人权利对公共权利的让渡，以减少个人利私极大化下的利益摩擦和冲突。

民粹主义的抬头，彰显了普通民众对个人利益和权利要求不满的状态。我们认为，一种社会思潮的产生和发展重要的来自于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的形态。远的如1929-1933年发生的资本主义“大萧条”，其可能是后续法西斯主义政权得以存在和寻求对外扩张的重要宏观条件，而自2008年以来，这种民粹主义和反建制力量的崛起，当然也能找到经济上的诸多痕迹。

首先，货币上的“量宽”能部分解决实际经济增速低于潜在增速的问题，但它并不能提升潜在增长率。自上世界90年代至今，信息技术革命在基础科技及其应用上已经行程大半，其对经济效率的边际效用减弱，经济复苏的缓慢时常会面临的通缩风险，让民众的不安全感上升。

其次，更为重要的是贫富差距问题。贫富差距主要根源于市场经济的竞争及由此引起的社会阶级固化，但2008年以来执行的宏观调控政策是否加剧了这一现象呢?答案是显然的，货币宽松创造信用，信用主要支撑了资产价格，美德英日的股市、中国的房地产等作为资产价格获得了强力的回升并创出新高，而经济增长与通胀的抬升是宽信用的外溢影响，普通民众只有资产市场的较低占比和较低层次甚至失业的零工资水平。以意大利为例，2008年以来，意大利失业率飙升，该指标自2011年升至10%以后就一直保持高位。另外，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占比持续走低，“不患寡而患不均”，平民阶层的利益诉求当然更为强烈。

再者，经济的全球化在区域间分化，且并不利于松散的政治联盟。自2011年中国加入WTO以后，世界经济版图被迅速重塑，中国经济体量陆续超过德国和日本，位列第二，目前占比美国GDP的67%，是日本经济体量的3倍，如此迅猛的国力增长得益于全球化的分工和中国廉价的生产要素供给，相比起来，欧洲与日本就显得较为暗淡，民众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反而丢失了获得感，一种反全球化、民粹主义及民族主义的情绪自然就会蔓延开来。同样的在欧元体系内部，这种强弱上的悬殊也会加速这种“离心力”的产生。德国与意大利是欧元区的第一、第三大经济体，但在增长通胀表现及政府债务规模上，意大利处于明显的弱势。

另外在就业方面，二者出现的较大的鸿沟，也让意大利民众与相关政党对当前现状不满。

总的来看，由于欧洲和意大利自身的经济复苏力度较弱，以及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格局分化，加上欧元体系内部及各社会阶层间的发展不均衡等，共同的导致了议会选举结果是，疑欧派和反建制领袖取得胜利，并影响了当前的政府组阁。

二、统一货币联盟的自身缺陷成了“疑欧”政党上位的工具

由于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国际体系发生了三个根本性变化，冷战的结束、货币权力的分散化以及金融市场的发展，这为组织货币联盟创造了机会。冷战结束后，美国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帝国”，欧洲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尚有余力，但在经济体量、人口及地域统一性上，单一欧洲国家显然无法与美国抗衡。因此，欧元的意义就在于，欧洲渴望通过创立一个强势货币和一个强大的区域货币体系安排，来对抗美元霸权，维护欧洲经济利益。

欧元目前是19个欧盟国家的法定货币，同时也是6个非欧盟国家(地区)的货币，自1999年1月1日正式诞生至今，已成为当今世界影响力最大的统一货币组织，在美元指数篮子中，欧元独占57.6%的权重，美元指数的强弱极大的体现为欧元/美元这一货币对的走势，很多时候，美元的走势看的是欧元的“脸色”。例如，2018年以来，市场的焦点在美元指数上升，但欧元区经济复苏乏力、货币政策周期延后以及意大利政局动荡或许才是主要原因，至少本轮来看，美元走强的被动性原因更多。

积极影响上，欧元的设立对欧洲经济以及成员国家之间的整体利益诉求具有更好的保护，对其内部之间的协调发展和交易费用的降低起到了明显的作用，但为什么2016年英国脱欧、2017年德国法国选举民粹政党兴风作浪，而意大利也经历着“疑欧”情绪的上升呢?我们认为“症结”在于统一货币体系有无法解决的自身缺陷。

第一，成员国之间经济发展水平有差异，经济周期不同步，但使用了统一的货币政策

欧元货币体系的设立是为了一个更团结、更强大的欧洲，但各国的潜在经济增速和劳动生产率并不一样，应该实施的财政与货币政策组合也不一样。但我们知道，欧盟实现了统一的货币，但未实现统一的财政，成员国的宏观调控只有财政这一“单腿”能展开。欧元的货币信用更加锚定德国、法国的经济强势状况，如此则经济动能较弱的国家将被迫接受一个强势欧元，无法通过货币政策去调控经济。

经济周期不同步是统一货币的另外一个弊端。英镑至今依然存在与1992年的一场著名的战役有关，彼时英国意欲加入欧洲货币体系，保持与德国马克相对固定的比率，但由于德国经济强劲、通胀加息压力较大，而英国则处于经济周期上的偏弱期，也就是说，固定汇率只是一种人为约束下的汇率锁定，并不是市场寻找的均衡稳态，发现这一漏洞，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资本对英镑“围追堵截”。

后面的事情也都知道了，索罗斯成为了那个战胜英格兰银行的男人，英镑贬值，英国被迫退出欧洲货币体系。当前，作为主权独立的各欧盟成员国，经济周期上的不同步是在任何时候都会发生的，执行同一把货币标尺使得成员国在时间维度上去管控经济变得非常逼仄。再例如香港，其执行的是严格锚定美元的货币局制度，美元加息与美元强势使香港金管局必须亦步亦趋，这相当于把自己的货币政策交给了美联储，以维护币值的稳定和货币的自由流动，但如果香港与美国的经济周期不同，跟随的货币政策就是一种“非理性”的存在，这不正是当前欧洲持续发生的情况吗?

第二，让渡铸币权削弱成员国的政府权力，“疑欧”政客借题发挥

铸币权是一国政府的核心权力，但欧元区国家让渡了这种权力，我们还知道化解债务的惯常方法之一是通过超发货币去推升资产价格、提升名义GDP或者加速通胀，但正如上面所述，欧元主要跟随德国、法国信用，虽然意大利是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但本身经济动能相对较弱，这种货币发行上的安排让意大利人认为其经济政策受到了明显的抑制。

而“巧合”的是，意大利正好有困境需要解决。意政府的债务规模已激增至2.3万亿美元，在欧元区中仅次于希腊，政府总债务/GDP超过130%，且维持在该水平已经超过3年。在经济、通胀表现一般，债务压力高企，失业率尚且高位的情境下，货币贬值更符合意大利的经济难题，但欧元的升贬全然不由自己决定。尤其是一些激进的政客还想着积极的财政政策，“货币解放”似乎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因政府债务高企，意大利社保水平下滑，这激发了中下层民众的强力反弹，作为普通民众，除了关注自身福利及生活上的家常之事，“欧洲共同体”、“政治正确”或者到底使用什么货币，那都是极其遥远的事情。

三、问题还会持续吗?

政局的动荡或僵持是社会情绪的映射，而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无论是潜在经济增速、经济全球化的获得感，抑或是贫富差距及统一货币的缺陷问题，短期之内难以解决。而在意大利发生的所谓民粹主义及“疑欧”情绪等都只是这种机理下新的注脚，未来继续发酵或者“变着花样”演进依然是大概率事件。

目前，看似意大利政局已有所缓和，意大利也极有可能提前大选，但不确定性仍在。如果提前大选，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等“疑欧”阵营有可能再次获得多数席位，在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没有系统性解决以前，诸多的方案或许都是技术性的。投资中，我们仍需警惕名粹主义、民主主义以及欧元货币体系稳定性可能带来的“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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