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沃斯观察】新版全球化：超越技术革命的全球政治重塑

凤凰网财经研究院院长刘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是一年达沃斯。

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今年主题是：“全球化4.0：塑造第四次工业革命时代的全球框架”。论坛创始人兼执行主席施瓦布在阐释论坛主题时表示，在全球化背景下，现有的全球治理模式难以促进世界大国之间的协调一致行动，世界经济的各种利益攸关方应共同致力于解决全球治理问题并落实相关承诺。因此，本届论坛目的就是推动以人为本的和平、包容和可持续发展模式，以适应进一步深化的全球化进程和第四次工业革命。

从论坛主题变化看，达沃斯组织者对全球化的看法似乎也有所变化。

2017年主题是“领导力：应时而为，勇于担当”。这个主题很合乎中国的身份，世界需要一个自由贸易领导者。这一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参加论坛并发表了主旨演讲，强调要坚定不移发展开放型世界经济。2018年主题是“在分化的世界中打造共同命运”。这一年，促成世界分化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参会，他强调美国优先不意味着“美国孤独”。

2018年的世界见证了中美两个大国不同主张带给全球经济的深刻影响。回顾2018年全球经济发生的多次贸易冲突和谈判过程，全球化的观察者或许应该改变对全球化的悲观态度。

去全球化，或者逆全球化，成为过去三年来学界主流的判断。然而，美国同中国、欧盟、日本和墨加的贸易冲突过程让全世界看到，各国经济联系密切程度超乎想象，激烈的贸易冲突真的没有赢家，关税壁垒的后果在全球产业链各个环节的负面影响逐渐显现，以至于始作俑者美国也感受到了寒意，美国高科技产业代表苹果公司业绩预期下降，反映出贸易战的阴影正在逐渐扩大，竟然覆盖到美国具有比较优势的出口产品。

在经历数个月的激烈对抗后，中美两国都表现出要尽快达成贸易协议的想法，或在春节前的双边谈判中能够形成基本共识。当然，要解决结构性问题并不容易，贸易纠纷也并非全球问题的核心所在。正如今年论坛主题所关注的，塑造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全球框架，才是未来的挑战。

回顾全球化的历史可以发现，全球化的主要路径是自由贸易，自由贸易的前提是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拥有强大的制造业和服务业竞争力。正是基于金融和技术优势，发达国家在推动自由贸易同时，也对发展中国家实行了政策优惠。从战后关贸总协定，到后来的国际贸易组织，都强调针对发展中国家和经济转型国家给予特殊优惠待遇。

自由贸易背景下的全球化包含了支持发展中国家改善经济增长环境的优惠政策，但随着全球化进程加快，新兴经济体对外贸易快速增长，自由贸易带来的利益调整让发达国家措手不及。特别是中国加入WTO后，不到十年时间，货物出口总额就达到世界第一位置，这对中国来说是个世界奇迹，但对于全球化的领导者们来说，他们遇到了未曾想到的困境。

国际贸易理论认为，贸易的开放会导致贸易创造和贸易转移，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开放市场后，在增加进口同时，也逐渐导致国内传统制造业的转移，如苹果手机零部件的加工组装转移到中国。贸易转移的结果是相关产业工人失去原有工作岗位，如没有新产业提供新就业机会，传统制造业工人的福利会受到巨大影响。美国和欧洲出现的所谓去全球化或逆全球化思潮，反映的是国际贸易快速增长后，被替代产业就业者的利益诉求。

正是由于发达国家推动自由贸易的基础发生了动摇，美国才提出“公平贸易”，要求减少对发展中国家的政策优惠。这从侧面反映出，美国在全球经济地位相对下降，不得不被迫进行政策修正。美国市场已经无法承受全球化带来的巨额进口商品冲击，制造业就业问题，成为美国的政治问题。当然，由于成本原因，美国重建传统制造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基于美国自身利益减少对发展中国家的政策优惠，并在与发达国家谈判中获取竞争优势，应该是务实选择。

如果全球贸易竞争者能够达成新的贸易平衡机制，那么全球化并不会逆转，只是拐了一个弯，全球化将形成新的路径依赖。

全球化让我们保持乐观，但全球治理框架并不容易达成。工业4.0将促成新的国际产业分工格局形成，发达经济体的技术优势和先进制造业在新的工业革命中面临着更有力的竞争挑战，这是早期全球化未曾遇到，未来结果也无法预知的结构冲击。从中美贸易摩擦中可以窥见，技术竞争才是贯彻未来贸易冲突的主轴。

确保工业4.0产业竞争中的优势，是主要国家重塑全球治理结构的出发点。而重塑的全球框架，也势必影响到各国在工业革命中扮演的角色，进而影响到产业链分工。

升级版全球化已经拉开序幕，但基于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全球治理挑战也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