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成本和性别歧视

  【念念有余】

  如果社会补足了女性在家庭特别是养育子女后代上的沉没成本，就能大幅改善女性地位。

  余胜良

  我们常常听说，或者身边就有这样的案例：一个女性因为没有生育男性继承人，被婆家嫌弃，明枪暗箭挤兑，日子过得不如意。

  电视剧常常有这样煽情段落：一位生了女婴的产妇在产床上就开始叹气，知道消息的家人也叹气，或者拂袖而去；女童和男童产生冲撞后，女童被劈头盖脸骂。

  男女性别歧视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本文关注的是，为什么明明知道生育女性无法左右婴儿性别，还会将生男孩儿的荣誉和生女孩儿的苛责捆绑在女性身上。

  人们常常指责生女儿是女人的肚子不争气，女性自己也把责任揽在身上。如果这是在以前，都能理解，但现在科学已经很清晰地指出，生儿生女起作用的是男方染色体，初中生都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会因为女性生了女儿，会对女性心有不满？

  女性只是孕育者，不能决定性别，但就好像送喜的来了会格外讨人欢心，送坏消息的又让人心里不舒服，尽管坏消息和送信人没什么关系。女性送孩子来世间，也是子女性别的送信人。

  我觉得更重要的原因是沉没成本。母亲在孩子身上沉没的成本，要超过其他任何人。

  有抛弃孩子的母亲，也有抛弃孩子的父亲，社会对前者的指责更大。和后者相比，前者在孩子成长中所起作用更为关键和直接，要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在孩子身上。婴儿天生就要在母亲身边一段时间，而不是在父亲身边，遗传定律让我们对女性养育孩子的要求更高。

  在不少地方，女性生孩子之后要独立养孩子。对逃避养孩子责任的男性，社会指责并不多。在东亚社会，男性在养育孩子上的责任要高得多，这是因为东亚社会更讲究秩序和责任，即使这样，也不如对女性的要求高。在养育孩子上，很多父亲是缺位的，他们只提供资金，当然资金也非常重要。

  因为养育花费了太多精力和时间，导致女性在职场竞争中天然就低了一筹，这是男女有别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可以由此推测，男女收入差异的一部分，是由于女性抚养孩子花费更多精力导致。那这部分减少收入的去向，就固化在后代身上。

  女性在后代上固化了更多成本，男性当然也有投入，却远不如女性的多。同样带有孩子的男女双方在婚姻市场中的地位也不对等，男性比较容易找到下一个配偶，女性在生育孩子之后，“议价能力”大幅下降。女性生育的年龄有限，所以机会成本更高，男性生育年龄更长，机会成本更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男性在抚养后代上沉没的成本有限，履历和薪资等财富积累在自己身上，可以随身携带，更容易提高溢价。

  所以养育后代固化下来的那部分成本，对女性的重要程度，要远远高于男性。如果社会上对男女性别有看法，那么生育后代的性别，对女性的重要程度，就远远高于男性。同样是沉没，如果沉没在男性后代上，作为母亲的社会地位就有所保障，男性后代因为抚养下一代的成本低，盈利能力和回报能力高，如果是女性后代，那么该后代还会继续沉没在下一代上，持续降低获利能力，一环套一环。

  通常，我们的逻辑上，原因和结果是直接相关的，比如女性不能决定子女性别，所以生男生女对女性地位不该有影响。但是和谁决定孩子性别相比，我们找到了决定母亲地位的其他因素，那就是子女占用母亲一方的精力和时间，从而影响女性地位，这是另一个原因和结果。

  男女差异如今已大幅改善，是因为女性收入在提高，如果社会补足了女性在家庭特别是养育子女后代上的沉没成本，就能大幅改善女性地位。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