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投资者的弱点

陈嘉禾

对于那些深通人性的人来说，他们都知道一个规律：有一种性格特点的人，往往同时有另一个性格特点。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一种性格特点是完全单面的，任何性格既然有好的一面，也一定有糟糕的一面。有正向的一面，也会有讨厌的一面。

价值投资也是源于一种性格。这种性格喜欢做有价值的事情，不喜欢赌博；喜欢物有所值，不喜欢虚幻的泡沫；喜欢独处、冷静的思考、做出独立的判断，不喜欢跟风从众。对于长期投资来说，价值投资者的这种性格，已经被历史证明其强大的有效性。国内外许多著名的投资大师，都是以价值投资为其哲学精髓。但是，这种强调性价比、强调买的东西要“又好又便宜”的投资性格，在进行交易的时候，也容易有自己的反面缺陷。而这种缺陷，也被许多价值投资大师所提及。

价值投资性格的弱点

在一次采访中，沃伦·巴菲特先生曾经提及一个他错失过的投资机会。“当时我们打算买很多Costco超市的股票（Costco是全美最大的超市之一，也是巴菲特和查理·芒格的重仓股，曾经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的利润），但是，我犯了最经常犯的一个错误。我们开始买Costco的股票以后，股价就一路上涨，我没追。如果Costco的股票价格一直横在15美元，我就会买到足够的量、买得比我实际上买的还多得多。但是这股票很快就涨到了15.125美元。谁肯出15.125美元呢？我刚才可是只花15美元就买了的呀！结果，后来Costco涨了好多，而我也就又犯了一次错误。这种错误我这辈子犯过很多次，这实在太让人恼火了。”当媒体在2012年3月引用了巴菲特先生的这段话时，Costco的股票价格已经上涨到了88.3美元。

对于自己的错误，巴菲特从来不遮遮掩掩，而这个例子正是困扰许多资深价值投资者的普遍现象。由于价值投资者往往习惯于计算性价比，习惯于付出更少的钱买入更好的资产，因此当他们做出一笔交易，或者打算做一笔交易的时候，如果股价突然上涨，他们会感到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会导致他们下手不够果断，就不肯在原来自己的出价上，追高报出一个更高的价格，从而错失一个长期的优秀投资机会。这种性格弱点，也恰恰来源于他们精于计算投资价值的性格。

国内有一位资深的价值投资者，曾经在2018年底懊悔地对我说：“我感觉自己真是个二百五。”他说，港股的腾讯控股大跌，他打算买来着，就把价格挂在250港币。结果腾讯跌到251港币就反弹了，他没买到，也没肯追，最后就一路涨上去了。据悉，腾讯控股在2018年10月30日最低价格触及251.4港币。后来，短短半年里，就从251港币上涨到了400港币。这位价值投资者曾经给投资者赚取了十数倍的回报，但是这1港币导致的代价，仍然让他痛心不已。

和固有的性格做斗争

其实，价值投资者的这种性格，我们可以用一个节俭的人来打比方。节俭固然是优秀的性格，但当节俭的性格不适时宜地转化为抠门时，所带来的危害也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价值投资来说，事情也是一样。重视性价比是好事，对自己的出价小心谨慎、务必使之买到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跟风赌钱，绝对是一件好事。但是，当这种性格转化为“价格上涨一点就不想出更高的价，至于大的投资机会会不会因此跑掉再说”的行为时，所带来的危害，也就足以让股神巴菲特感到遗憾了。

“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在中国文化经典《大学》的最后一段，作者以这样一段话结束了全书。意思就是说，一个富有的国家，与其有斤斤计较、会算小账的臣子，宁可有贪污偷钱的臣子。一个国家最大的利益，并不来自利益本身，而是来自国家的道义。对于价值投资者来说，长期投资的回报，也永远不来自于一两个百分点的价格波动。

不过，要一个价值投资者不过分重视交易中的小利益，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很难。要知道，这是和价值投资的性格正好相反的。一个一生重视投资性价比的投资者，想要在交易中，又能时时刻刻做到不看重性价比，几乎就是要时时刻刻和自己的固有性格做斗争。而和自己的性格做斗争，恰恰是这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之一。要不然，怎么连股神巴菲特，也要感叹自己曾经因此犯下的错误呢？

（作者系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