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致失业率创9年新高，香港政府派发1375亿港币抗疫基金

香港没有失业保障制度，居民“手停口停”。 新政核心主旨是留住员工甚至聘请更多人，雇主才能获更多津贴。 “政府无法做到滴水不漏，但已尽最大努力”

香港大量行业受到疫情波及。图为一名蔬菜零售摊贩为求增加销量延长其营业时间。

文|《财经》特派记者 焦建 发自香港

编辑|苏琦

继今年2月先后推出首轮防疫抗疫基金及《财政预算案》纾困措施后，4月8日，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下称“香港特区政府”）推出总额1375亿元（港币，下同）的第二轮防疫抗疫基金（下称“二轮基金”）。

除了旨在鼓励雇主保住雇员岗位的一系列针对性措施之外，为直接减轻香港居民的生活开支，香港特区政府还针对香港居民生活中遇到的餐饮、交通等场景也提出了针对性措施。例如建议港铁车费由7月起下调两成，为期六个月，一半损失由政府负担；亦建议由7月起，将公共交通费用补贴计划的补贴门槛由400元降至200元，同样为期六个月。

“香港面对史无前例的挑战，经济活动受严重干扰，航空、旅游业等部分行业完全停顿，政府推出增加社交距离的措施，令各行各业生意大跌，为防止企业倒闭及大规模裁员，政府需要作出史无前例的回应。”香港特区政府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当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利益绑定式”保就业

作为以服务及旅游、零售业为主的外向型经济体，今年初爆发的新冠病毒疫情令本已萧条的香港就业情况雪上加霜。

面对一系列纷至沓来的不明朗因素，从今年春节前后开始，香港很多雇主纷纷选择裁员或要求雇员放无薪假；也有一些小店选择结束营业，大型连锁店亦减少店铺数目和人手。

“香港没有失业保障制度，所以俗称‘手停口停’。居民一旦失业，只能动用原有储蓄。假如长期失业而耗尽积蓄，最终只有申领综援。部分雇员现在被放无薪假，严格来说不算失业，他们也不愿就申领综援，所以政府政策的核心就是如何让大家渡过这几个月的夹缝期。”一位香港人力资源人士近期曾对《财经》记者分析称。

香港近期的失业率上升至3.7%，就业不足率亦上升至1.5%。失业率已创下当地九年来新高。

作为“史无前例”回应的一部分，二轮基金中最受瞩目的是超过800亿元的“保就业”计划；此外，其余资金的投放主旨亦尽量涵盖其他香港居民，实现“应保尽保”；针对不少香港企业面临的现金流困难，二轮基金中也优化了中小企担保计划，进一步放宽和加快中小企融资担保计划的申请条件和时间，降低利率，延长还息不还本的时间，以解中小企资金链断裂的燃眉之急。

与全球其他国家及地区的类似政策相比，香港特区政府此次二轮基金的资助比例较低，但资助期较长，且考虑的方面更多。

800亿元计划的投放细则为：香港特区政府最快于6月起向（除政府、法定机构及政府资助机构外）的各类行业雇主补贴雇员工资（条件是雇主有为雇员供强积金、获补贴期间不得裁员）。每名雇员每月最多获助9000元，为期六个月，预计将有150万雇员受惠。

强积金是香港通过立法为全港所有就业人士而设立的退休保障制度，全称为“强制性公积金计划（雇主和雇员根据雇员收入各自供款百分之五）”。香港法则规定除了部分豁免人士之外，凡18岁至65岁的雇员和自雇人士都必须参加。“但在一些零散用功比较多的行业，强积金的覆盖率并不理想。”前述人士解析称。

二轮基金考虑到了这一部分居民的情况，对于强积金未完全覆盖的饮食、建造及运输三个行业（约80万人），以及自雇强积金供款人士（约21.5万人）、香港俗称“炒散”的临时工等，特区政府将另寻210亿元的第二轮防疫抗疫基金渠道予以支援。“政府过去的措施经常遗忘一班自雇人士，是次‘保就业计划’特别针对自雇人士设有一笔资助，值得肯定。”一位香港立法会社福界议员公开表示支持称。

对于失业者，香港特区政府将暂时放宽申领综援的资产审查，即由综援系统提供限时性的失业支援计划，把健全者的资产限额提高1倍，为期六个月，料惠及4万住户。

“新一轮措施的首要目标为保就业，当中七成放在员工上，经雇主发放补贴，再加以规限是最直接和快捷的方法。若补助幅度太低，无法达至保留员工的作用；若幅度太大，政府无法负担。”林郑月娥在解释相关政策时称，“留住员工甚至聘请更多人，雇主才能获更多津贴，相信社会亦乐见，该补贴可使雇主聘回早前被裁的雇员。政府无法做到滴水不漏，但已尽最大努力。”

政策支持者认为：该项计划将保企业与保就业有机结合，一方面，通过减轻雇主的人工成本，为企业纾压，避免大量企业倒闭和大量裁员；另一方面，要求企业必须将补贴完全用于雇员薪酬。这一设计将雇主利益与雇员利益捆绑，值得肯定。

新政框架明晰后，目前香港社会各界较为关注的，是政府如何保证给予雇主的补贴百分百落到雇员手中。为规避漏洞，二轮基金的资金发放以强积金雇主供款为准、经雇主补贴雇员工资，而非逐一找到几百万雇员或以未必人人要缴的薪俸税为准。雇主的申请资料会公开让雇员得悉，特区政府亦会严格审计。

香港特区政府劳工及福利局局长罗致光亦指出：若有雇主申请工资补贴后仍裁员，一方面政府会收回补贴，另一方面该雇主日后的补贴额或会减少。

为新增职位，二轮基金也有相关措施：香港特区政府未来两年将投放60亿元，在公私营机构增加3万个不超过12个月的职位。政府作为最大雇主，在2020年-2021年度继续聘请约1万个公务员职位及约5000名青年实习生。另有8亿元用于让不同行业雇员学习新技能，并让企业应用更多科技，以提升工作效能，涉及法律界、5G技术、网上营商、建造业等。

赤字近乎翻倍

除关注雇员就业外，二轮基金亦针对行业提出了一系列相关扶持措施。

例如，为降低企业营商开支，香港特区政府宣布在今年4月至9月期间，提高政府物业内合资格商户或机构的租金宽减幅度，以及提高由地政总署管理的合资格短期租约及豁免书之租金宽减或费用宽免幅度，减幅由五成提高至七成五。

再例如，香港特区政府于今年2月推出第一轮共300亿元防疫抗疫基金时，曾被批评遗漏了多个行业。为此，二轮基金中还将动用210亿元补偿首轮计划，以及向被勒令关闭的行业提供支援，涉及16个支援项目。

综合来看，这些细分行业延展至香港居民生活中的大量场景。例如，在16个受惠行业中将重点支援11类被下令关闭的行业，包括向健身中心、游戏中心等每个派发10万元资助，而美容院和按摩中心则分设三个级别获得一次性补贴，小型可获3万元，中型获6万元，大型则取得10万元；此外，需要关闭的戏院会按银幕数量每个补贴10万元，每个院线最多获发300万元；在出版界方面，政府将动用4000万元让书商免费参加今年的香港国际书展。

为谋求疫情结束后的经济发展，香港机管局将为香港的航空公司以及提供直接支援的营运者，提供20亿元额外纾缓措施。此外，该局更进一步公布：将向四家本地航空公司预先购买约50万张机票。在疫情过后，机管局将于未来推出市场推广活动，向全球旅客及香港居民送出机票。

目前来看，二轮基金的拨款申请由300亿元增至现时总金额逾千亿元，加上内容较多，而且即将迎来复活节假期，香港特区政府将会向立法会财委会争取于4月17日优先处理，希望议员能尽快通过。

综合来看：香港特区政府先后推出两轮防疫抗疫基金措施，连同预算案提出的一系列措施，总额接近2900亿元，相当于2019年香港本地生产总值近一成。受此影响，香港特区政府的财政赤字将较今年《财政预算案》的预期扩大，由1391亿元增至2766亿元，即由占本地生产总值4.8%，扩大至9.5%。

“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及本港经济的冲击，较2008年金融海啸更加严重，本地广泛的经济活动受到严重干扰，失业率攀至九年高位，环球经济陷入深度衰退，会持续多久仍不确定。政府必须果断推出有力措施，避免大规模失业，否则会引发本港经济和就业市场出现‘螺旋式’下滑。纵使财赤因此大增，政府仍必须采取相应纾缓措施。”香港特区政府财政司长陈茂波于4月8日时则指出，“第二轮防疫抗疫基金对本地GDP有2%缓冲作用，连同去年8月开始推出的一系列措施，共涉及3200亿元，将为本地GDP提高5%缓冲。”

对于相关人士建议的香港特区政府发债，陈茂波则回应称：发债需有目标，例如涉及市场发展所推出的银色债券、绿色债券，亦有为工务工程发债。但扣除预算的赤字后，香港的财政储备还有8000亿至9000亿元，相当于14个至15个月政府开支，公共财政属稳健，若为筹措防疫抗疫工作发债，或会引起外界质疑政府有钱却发债，财政纪律会否从此松懈，认为目前不是合适改变做法的时机。

对于香港的临时性赤字上升，有香港经济分析人士对《财经》记者指出：香港特区政府的措施是临时性的，且政府多年来积累了充足的储备，短期内来看不用担心。长期则要关注人口老化、医疗开支、土地财政等因素。“特别是此次疫情期间暴露出来的医疗设施短缺及储备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进行更长远的谋划和投入。”

除此之外，“特区政府短期内打出的弹药已经不少，还要预留筹谋疫情缓解后的经济发展乃至重建。特首4月8日开记者会时开宗明义说是要‘同心抗议、共渡时艰’，现在政府已接连出招了，能跟地产等业界取得共识为租户等提供更多优惠，才是根本。已经又是大家同舟共济、携手渡过难关的时候了。”前述人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