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尔大学教授高怀珠：解决城市问题的金钥匙是系统的集成和创新

凤凰网财经讯 6月28日，中国城市百人论坛的未来之路：资源环境约束下的消费之2020青年论坛第三场于线上举行，本次论坛的主题为“中国城镇化，集聚与平衡”。康奈尔大学土木与环境工程学院教授高怀珠在论坛上表示，解决明天城市的真正的杠杆和金钥匙是系统的集成和创新。

高怀珠认为，城镇化是好的，但城镇化不宜快，因为城镇化是不可逆的。从经济、能源、政策、技术与人的行为，通过排放与大气建模，再去分析健康。比如从交通领域来说，从我们的能源系统，土地利用，交通到排放，再到健康的评估，这都是一系列的模型。作为高校的研究者，首要的任务是追求知识，追求真理，代表着科学，不去趋炎附势，应该为决策者开发工具，为他们提供科学支持，不是去呐喊，去提供工具，让他们做好的分配。所以，要开发一系列的分配，去为决策者的决策提供支持。

谈及如何能够促成真正的跨学科系统方式去解决我们未来城镇化当中面临的问题，高怀珠提醒道，城镇的过程，第一，城镇化的基础设施投资是不可逆的；第二，城镇化的基础设施投资定下来以后，它会决定人们未来的生活方式，影响他们的健康。所以，城镇化要做，但一定要考虑清楚，有正确道路以后去做，而不是急于盲进，因为盲进会损失保护人民健康的机会；将来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实践上，要政府各个部门、多个部门联合起来做，今天城市有污染，有不利健康的因素，明天的城市，什么是解决明天城市的真正的杠杆和金钥匙呢？应该是系统的集成和创新。

以下是讲话原文：

城市交通、空气污染及公众健康综合建模与量化分析

高怀珠（康奈尔大学土木与环境工程学院教授）

谢谢晓玲教授。非常感谢前面几位嘉宾的发言，学到很多东西，我可能和今天到会的嘉宾不是太熟悉，但我对很多嘉宾的研究很关注，我本人的研究是关于城市交通、空气污染以及公众健康，是个跨学科研究，和我本人以前的学业和训练有关。我是清华大学土木系毕业，环境系双学位，现在美国工作。1996年我的本科论文就是关于北京的交通和空气污染防控，1996年北京的大气质量要比现在的大气质量要好。

这次疫情给我们很大的机会去考虑，前面几位嘉宾讲到我们的城市发展。我们城市的发展根本目的是什么？人和城市的关系又是什么？我首先想提出第一个问题，对每个人最重要的资产（财产）是什么？大家会提到赚钱、买车子、买房子，但如果没有健康，所有其他那些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对于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健康。

一个社会花在医疗上的费用，比如美国占到他的GDP17%；2007-2017年中国全球化占到GDP的6.36%。医疗仅仅是治疗已经生病的人，很少去考虑人们为什么会生病，什么因素导致生病，这是个人最重要的财产。从一个国家，一个省，一个城市角度最重要的财产是什么呢？自然资源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中国几十年投入那么多钱，城镇化非常重要的步骤是基础设施的投资，当然还有人。说起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图）各个国家的基础设施里的投资，这和中国过去城镇化基础设施投资非常一致，过去几年城镇化基础设施投资占到GDP的8.3%。把每个人最重要的资产(财产)和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一个社会的资产是如何关联的？

说起影响每个人的健康有三个因素：基因、生理状况、暴露因子。暴露因子就是你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我们的基因、生理状况很难变化它，现在也有研究改变基因的，我认为那太遥远。尤其对我们城镇发展的人来讲，可以做到的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去改善我们的暴露因子，改善我们的生活环境，从而去改善我们的健康，而且我对于健康所持的方法是防御性的，而不是等病了再去治理他。什么是最重要的防御性措施？说到暴露，我们不得不说起城市，我们都在谈论城镇化，越来越多的人口生活在城市里。到任何一个地方，坐飞机可以看到非常典型的照片，这是纽约的照片，这是中国的城市。

大家都谈到城镇化，城镇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城市的目的是什么？城市的目的是服务于人，但大家现在在这个照片上看到，你能看到人吗？一个人都看不到，那你看到的是什么？一个城市的基础设施，它的道路、建筑物、桥梁、港口，所有的东西都是城市的基础设施。

当你下了飞机，到了城市，进到一个酒店里，从酒店窗口往外看，这时候你看到城市的人们，有走路的，有坐的士的，有坐公交的，有开卡车的。大家可以想象，在上海的街头、北京的街头、纽约的街头，你看到每个人都是非常非常聪明的，每个人脑子里都在计算我怎么可以最快地到达我的目的地，每个人都在算计，但大家有没有想过，在每个人生活当中有多少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举个例子，大家可以猜想这些小孩在干什么呢？他们在玩蚂蚁，把石头放到蚂蚁前进的道路上，大家想象一下这时候蚂蚁会怎么办呢？蚂蚁会改变它们的行为，适应这些新的路径。小孩挪动石头的时候，他们在为蚂蚁创造一个新的基础设施。大家再回头看看前面从酒店往下看的照片，路上的人流和周围的建筑物恰恰就是石头和蚂蚁。所以，实际我们的生活方式，碳排放足迹，对环境的影响，对自己健康的影响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周围的生活环境、基础设施所定义的。

我们周围的生活环境，城市的基础设施是如何来影响我们的生活？影响我们健康的呢？以交通为例。交通安全事故，每年在美国导致的经济损失大约2300万美元，死亡4.3万多人，每13分钟就有人死于车祸。中国的车祸率并不比美国好多少。交通安全直接和我们的健康相关。比如说我们现在强化交通安全，改善交通安全会有什么问题吗？城市汽车尾气污染杀死的人要比交通事故杀死的人数还多，这是发表在《柳叶刀》上的文章，2000年就有这样的文章出来，站在公交车的后面比站在公交车的前面还要威胁，因为柴油颗粒物是致癌物质。（图）这是雾霾，大家太熟悉了。WHO发现，到2050年，城市污染将成为导致城市人类死亡的首要因素。

要让交通或基础设施既安全又干净，我们还会有其他问题吗？（图）小儿肥胖症，为什么呢？在座有不少同龄人，在我们小时候都是怎么上学的，参加什么活动的，而现在你们的小孩是怎么去上学的，怎么去参加活动的，现在的小孩基本从一出生就坐在后车座上，车替代他的腿，车和胳膊腿一起成长。接下来你说你不用去坐车了，要去坐公交车和骑自行车难度越来越大，肥胖症就会相对而来。我们享用了基础设施包括交通，但很少意识到它对我们健康所带来的影响。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呢？我认为交通问题是很重要的社会问题，这个图基本反映了从人类古代到现在交通系统的发展。这个发展我们得到了什么？效率的提高，越来越快。大家都是研究经济的，要使我们的效率越高，要花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经济效益。这是全球大部分城市政府、省政府、国家政府做决策时考虑达到经济效率，很少考虑到城市建设会对公众健康有什么影响。当然，包括很多老师是研究房地产的，大家太清楚了，一个城市的发展，什么东西是真正驱动一个城市发展的，什么东西推动背后的城镇化。不可否认，房地产有很多发展商，很多房地产商、发展商追求的是什么？如果大家看到这样的情况，以追求经济效益为驱动力，作为决策的指导因子，不难想象为什么城市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尤其是现在疫情给我们很多教训。当时疫情期间，武汉人最想做的是逃离城市，纽约市的人们最想做的是逃离城市。大家知道，城市是为人们服务的，为什么大家会想逃离这个城市呢？所以，城市并不仅仅是经济。尤其在疫情当中，大家认识到，健康重于经济，这是非常重要我们要考虑的。

在教育领域也存在着问题，因为我们的教育是分专业的，跨学科的教育太少。好多基础设施、交通基础设施是同步做的，他们如何达到多少钢筋、混凝土，用最少的钱修这些东西，但并不知道修这些东西和城市空气污染有很大的关系，空气污染和城市健康，这是三个不同的领域又是三个专业，多少三个领域的人能站在一起讨论这个东西，而且把公众健康纳入城市建设设施当中？

我们怎么办呢？这是我推崇的，要把城市基础设施，城市的环境和城市健康集合起来，要跨学科、跨专业地在他的规划、设计当中以及日常管理当中，这是我从本科一直在做的，我们要把城市规划，城市经济和城市建设首先量化对环境、健康到底有什么影响，然后把量化了的健康与环境的影响主动地反馈到政策制定者那里去，使政策制定者开始就把这个因素纳入进来，要不然政策制定者开始不纳入进来，很难在他错了以后再去改正。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城镇化发展得很快，但城镇化的效果怎么样呢？而且城镇化基础设施的投资是不可逆的，投资错了以后，你需要花更多的钱去修正它。在过去几十年清洁我们城市空气花了多少钱？

所以，城镇化是好的，但城镇化不宜快，因为城镇化是不可逆的。我们怎么把它集成起来？我受益于一贯的教育，一直是土木和环境综合的教育，所以，从经济、能源、政策、技术、人的行为，通过排放，通过大气建模，再去分析健康。比如从交通领域来说，从我们的能源系统，土地利用，交通到排放，再到健康的评估，这都是一系列的模型。作为高校的研究者，我们首要的任务，最重要的是追求知识，追求真理，代表着科学，不去趋炎附势，应该为决策者开发工具，为他们提供科学支持，不是去呐喊，去提供工具，让他们做好的分配。所以，开发一系列的分配，去为决策者的决策提供支持。

我们的生存环境、生活环境确实对我们的健康有影响，包括心理健康也有非常明显的健康影响。我们做了一个研究，这个妇女生了小孩以后，会得产后忧郁症，产后忧郁症就和她的生活环境有非常直接的关联。我们要为政府，用最科学的方法，最前沿的数据去提供工具，这是我们为纽约市开发的一个量化纽约市交通尾气排放的软件，不同区不同小时尾气排放量化因素，这个软件是纽约市官方软件，他们从2012年开始应用康奈尔大学开发的这个软件，为他们制定所有的交通规划，交通政策提供参考，确保他们的交通污染要满足政府给定的预算。每个区域的污染物排放，我们做暴露分析，从而为公众和政府提供支持。

尾气出来以后，会被大气所吹走，我们组也做大气模型，把集成研究的工具应用到美国的休斯敦，比如都把他的交通电气化以后会带来什么影响，美国柴油车、货运清洁化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为纽约市和休斯敦开发了一整套的工具，从它的基础设施、城市发展、政策制定、土地利用规划一直做到暴露和健康风险的分析，到最后，基础设施城镇化的决策是非常非常基础的，非常非常有根据的决策。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影响着这个决策，如果想让基础设施有利于环境和健康，就要影响基础设施决策的制定。这就不得不谈到基础设施是如何出资的。美国、中国、英国、全球都是公私合资、公私合营（PPP）。如何把排放纳入到整个基础设施资金链的设计当中来，这样才能从最根本上确保城市基础设施的投资要以人为本，以健康为本。但PPP公私合资是个非常复杂的博弈，是三方的博弈：政府、私营企业和大众。这个博弈不像赌场一晚上输200-300元回来了，这是几十载的博弈，都有很复杂的问题，如果博弈没有平衡点，那这个博弈最终是要失败的。我们要研究的是，如何让三方呈现三赢的局面。

我的目的是如何能够促成真正的跨学科系统方式去解决我们未来城镇化当中面临的问题。我想再次提醒大家一次，城镇的过程，第一，城镇化的基础设施投资是不可逆的；第二，城镇化的基础设施投资定下来以后，它会决定人们未来的生活方式，影响他们的健康。所以，城镇化要做，但一定要考虑清楚，有正确道路以后去做，而不是急于盲进，因为盲进会损失保护人民健康的机会；将来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践上，要政府各个部门、多个部门联合起来做，今天城市有污染，有不利健康的因素，明天的城市，什么是解决明天城市的真正的杠杆和金钥匙呢？我认为是系统的集成和创新。

我的发言就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