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君：“高质量发展”和“双循环”新格局下的人民币国际化

2020年末，阿布扎比国际金融中心与阿联酋中央银行在两国首都联合举办“2020中国-阿联酋创新投资大会”，大会首次全程中文播送，同期全球英文录播。

本次大会是中东北非最大金融科技和创新盛会“阿布扎比金融科技节”（Fintech Abu Dhabi）的中国平行会议。大会在全球疫情和经济不确定性高企、多边合作备受挑战背景下召开，围绕创新投资和金融服务两大主题进行深度探讨，百余位中外嘉宾通过15场专题圆桌和35场主旨演讲展开深度交流。

大会也将首次面向阿联酋及中东政府和投资者系统推介中国热点投资区域在创新和金融服务方面的投资机遇，特别是深度推介北京、澳门特别行政区、重庆及海南自贸港四大主宾城市、六大合作城市。

除了吸引中东地区对华投资，中阿双方尤其希望支持中国企业向阿联酋及其辐射的中东北非和欧洲市场市场提供有竞争力的创新产品和服务，展示世界级解决方案。大会亦期待在参与方之间形成多边共识，引领全球金融和投资合作走向更高层次的开放和可持续，探索全球经济治理新路径。

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周诚君在2020中国-阿联酋创新投资大会上表示，强调双循环的发展格局，并不意味着外循环不重要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关起门来搞建设，关起门来实现产业结构、供应链和价值链的调整和跃迁不可能。

多年来我们已经形成了在全球范围内配置供应链、生产线和产业布局的模式。多年国际分工的客观现实以及经济学最基本的原理告诉我们，资源配置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可以实现全球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最优、次优，实现边际产出的最大化。

一方面，我们看到国内产业要对外转移，要实现高级化；另外一方面，最近各种各样的国际局势，包括疫情对于供应链的调整、产业链的调整，起到了加快推动的作用。

伴随着我们国家产业链在全球范围内的调整、生产布局的调整和升级，以及价值链的跃迁，我们考虑“外循环”更多的要侧重支持我们国家企业的进一步“走出去”，进一步通过对外投资更好地在全球范围内配置生产线、供应链、价值链，更好地实现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优化，推动国内经济结构的高级化、产业结构的高级化。

“外循环”另外一个重点就是侧重生产性服务业及其在全球范围内的配置、贸易、优化。供应链、产业链在全球范围内配置，需要相应的生产性服务业也在全球范围内跟得上，这就是服务贸易。认识服务贸易，可能不仅仅是服务贸易这个对象本身，而是要考虑中国在下一步怎么在高质量发展和双循环发展格局，十九届五中全会确定的目标任务下，推动我国的产业结构转型，为经济转型提供更好的服务。

在我们国家实现高质量发展产业对外调整、在全球范围内配置新的供应链生产线的过程中，我们强烈呼吁我们要用本币，我们要用人民币。不仅仅是要用人民币实现这些对外的投资，而且我们支持、鼓励人民币在那些地方落地生根。当地市场主体拿到这些人民币，不管是政府、企业还是金融机构，除了从中国进口相应的商品、货物和劳务以外，剩下的人民币可以到中国的金融市场上来购买我们的金融产品，在中国保值增值。

最近几年在人民银行尤其是外汇局相关部门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的金融市场对所有境外的合格机构投资者都是开放的，尤其是对来自阿联酋阿布扎比这样非常有全球投资远见的富有客户群体都是开放的，大家可以进入中国市场，分享中国金融资产回报率高但是又比较安全的投资红利。

假如对外投资、贸易结算都是用人民币，那么人民币从开户、存款、结算、清算、流动性管理、投资理财到汇率风险的对冲等等都形成一条龙一揽子服务，让境外市场主体拿到这些人民币之后没有后顾之忧。

强烈呼吁双方的金融机构共同想办法让境外市场主体在这个过程中感觉到用人民币确实很方便，跟他用美元一样便利。这需要我们双方的商业银行共同提供一揽子银行服务，我们所有的中央银行要提供相应的流动性安排，相应的清算、结算以及外汇市场建设方面的基础设施和监督管理服务。

阿联酋阿布扎比发挥地区连接器（hub）的作用，居中连接着对中国经济增长、产业转移、高质量发展都非常关心并且愿意共同探索的国家和地区。

大会中国智力合作邀请中国一带一路网，协会合作邀请亚洲金融合作协会等重要机构参与，得到阿联酋驻华大使馆和北京市金融街服务局的大力支持，由阿布扎比国际金融中心中国办公室与国际金融中心联合会（IFC Federation）联合承办。

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周诚君

以下为周诚君发言全文：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到这里跟大家交流一下，今天的题目非常好，服务贸易和人民币国际化。我长期在跨境人民币贸易和人民币国际化条线工作，我想从更宏观的角度梳理一下逻辑。

高质量发展

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是“十四五”规划。十九届五中全会大家已经看到了关于“十四五”规划的文本，建议里面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一个是高质量发展，一个是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这两个概念非常非常重要，今天的服务贸易和人民币国际化和这两个概念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可以找到一定的内在逻辑。

我们讨论高质量发展已经讨论了很多年，高质量发展无非就是体现在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上。在经济结构上要不断地高端化。从国际经验来看，服务业占据越来越重要的比重，在中国也一样，现在我们实际上第三产业已经超过了制造业，但跟成熟市场、发达经济体相比还有很大继续提升的空间。另外，产业结构的高端化，不管是制造业，还是其他的第二产业，都要向附加值更高的领域跃迁，逐步实现经济的转型。

最近几年我们国家产业结构高端化、经济结构高端化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2015年新的关于绿色发展以及新发展理念提出来之后，趋势更加显著。一个代表性的特征是，我们国家现在有好多发达地方的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抱团出海，到周边国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包括中东地区、非洲、前苏联的中亚国家，兴建各种各样的产业园区、工业园区，小的几平方公里，大的数十平方公里，最大的在白俄罗斯，超过125平方公里。它背后的逻辑就是比较优势的转移。

改革开放早期以来，我们就是遵循的这个路径。最早是从日本、亚洲四小龙开始，比较优势进一步发生调整的时候，又从亚洲四小龙转移到中国大陆，特别是东部沿海地区。经过改革开放，特别是中国加入WTO，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中心、最大的进出口国家，曾经也一度是最大的对外投资国家。这一系列过程走过之后，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朗，越来越有典型的加速趋势。特别是最近几年来，随着国际政治格局，尤其是一些中美贸易摩擦相对显现化，以及这次疫情爆发以后，产业转移的趋势、供应链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调整的趋势在更加明朗，速度在加快。

此时，我们要客观的看待产业转移的趋势，它实际上是一个国家高质量发展、经济和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一个必然的趋势。我们认识到这个趋势是客观的，再来考虑认识、研究、思考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思考的线索就会很清晰。

“双循环” 发展

“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一方面侧重于内循环，这个问题讨论得很多、很充分；关键是我们怎么看外循环。经过差不多半年多的讨论，理论界、业界对这个问题认识越来越清晰，强调双循环的发展格局，并不意味着外循环不重要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关起门来搞建设，关起门来实现产业结构、供应链和价值链的调整和跃迁不可能。

多年来我们已经形成了在全球范围内配置供应链、生产线和产业布局的模式。多年国际分工的客观现实以及经济学最基本的原理告诉我们，资源配置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可以实现全球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最优、次优，实现边际产出的最大化。

一方面，我们看到国内产业要对外转移，要实现高级化；另外一方面，最近各种各样的国际局势，包括疫情对于供应链的调整、产业链的调整，起到了加快推动的作用。这个时候就得好好考虑外循环的问题。

过去，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及中国加入WTO以后，我们对外循环理解的重点是商品货物的进出口贸易，是更多的吸引外商直接投资，推动包括进口替代等等一系列战略实施在中国目前形成的制造业中心，是这个结果或者这个过程。

而下一步，伴随着我们国家产业链在全球范围内的调整、生产布局的调整和升级，以及价值链的跃迁，我们考虑“外循环”更多的要侧重支持我们国家企业的进一步“走出去”，进一步通过对外投资更好地在全球范围内配置生产线、供应链、价值链，更好地实现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优化，推动国内经济结构的高级化、产业结构的高级化。

如果说一个重点是对外投资，推动产业转移、国内经济和产业结构的高级化，那么现在“外循环”另外一个重点就是侧重生产性服务业及其在全球范围内的配置、贸易、优化。供应链、产业链在全球范围内配置，需要相应的生产性服务业也在全球范围内跟得上，这就是服务贸易。所以认识服务贸易，可能不仅仅是服务贸易这个对象本身，而是要考虑中国在下一步怎么在高质量发展和双循环发展格局，十九届五中全会确定的目标任务下，推动我国的产业结构转型，为经济转型提供更好的服务。

服务贸易与人民币国际化

在服务贸易着眼于生产线和价值链的过程中，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本币优先、本币主导。怎么理解这个概念？我以前工作中跟一些周边国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非洲中亚国家的中央银行有一些磋商对话，举一个例子。

去年2月份与老挝中央银行在云南磋商，我谈到我们中国的企业家到老挝建了一个大规模的产业园区，老挝很重视，政府也给予大力支持，但是我们中方的民营企业家在对老挝进行最快工业园区投资的时候首先要把人民币换成美元，到了老挝以后要把美元换成当地的货币叫吉普，然后才能验资、注册、落地。问题是这个十几平方公里的产业园的生产线、机器设备，相当一部分服务甚至一部分劳务都是从中国进口的。这典型是中国产业转移的结果，所以这些企业向中国进口这些商品、货物、机器、设备、生产线甚至劳务的过程中，又要把吉普再换成美元；中方的企业在出口这些商品、货物、劳务、服务以后，要把收到的美元再次换成人民币并表、入账、发工资、交税。

我跟老挝中央银行那位行领导说，这个过程中我们双方的企业家要承担多少汇兑的成本和汇率的风险，我们为什么不用本币呢？如果我们用本币就可以大大地帮助双方的企业家规避汇率风险、降低汇兑成本。

沿着这个思路，在我们国家实现高质量发展产业对外调整、在全球范围内配置新的供应链生产线的过程中，我们强烈呼吁我们要用本币，我们要用人民币。不仅仅是要用人民币实现这些对外的投资，而且我们支持、鼓励人民币在那些地方落地生根。当地市场主体拿到这些人民币，不管是政府、企业还是金融机构，除了从中国进口相应的商品、货物和劳务以外，剩下的人民币可以到中国的金融市场上来购买我们的金融产品，在中国保值增值。

人民币金融资产很有吸引力。前两天有一位经济学家大声呼吁十年期人民币的国债收益率已经达到了3.27%。最近这两天水涨船高。十年期国债的回报率是典型的无风险回报，我们目前的收益率是3.27%左右，美国大概在0.6-0.8%的水平，主要的欧洲经济发达体都是负的，德国是-0.5%、-0.6%，法国是-0.2%、-0.3%，日本十年期国债的回报基本是0，如果精确一点是0.014%左右。我们能看到人民币资产的吸引力是非常强的。

过去我们这个市场不开放，最近几年在人民银行尤其是外汇局相关部门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的金融市场对所有境外的合格机构投资者都是开放的，尤其是对来自阿联酋阿布扎比这样非常有全球投资远见的富有客户群体都是开放的，大家可以进入中国市场，分享中国金融资产回报率高但是又比较安全的投资红利。

在这个过程中，咱们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双方的商业银行、金融机构，要为我们的客户，不管是中方的还是投资对象国的，提供全产业链的一条龙的交易银行服务，为他们提供本币优先、本币主导服务。假如对外投资、贸易结算都是用人民币，那么人民币从开户、存款、结算、清算、流动性管理、投资理财到汇率风险的对冲等等都形成一条龙一揽子服务，让境外市场主体拿到这些人民币之后没有后顾之忧。

我们的金融机构在国内为我们的客户进行这块服务的时候得心应手没有问题，但是跨境为境外市场主体提供这些服务的时候，因为限于语言、时差、对方国家的监管、金融市场特别是外汇市场发展程度监管要求，还没有让我们的市场主体尤其是境外市场主体感到非常便利、非常放心。

我作为中央银行的官员，强烈呼吁双方的金融机构共同想办法让境外市场主体在这个过程中感觉到用人民币确实很方便，跟他用美元一样便利。这需要我们双方的商业银行共同提供一揽子银行服务，我们所有的中央银行要提供相应的流动性安排，相应的清算、结算以及外汇市场建设方面的基础设施和监督管理服务，这些是我们需要进一步思考、努力、推动的。

阿联酋阿布扎比在这块有非常强的意识，过去多年来一直跟我们保持非常密切的沟通联系，也在相关研究上给予我们非常多的支持，我在这里表示感谢。阿联酋阿布扎比发挥地区连接器（hub）的作用，居中连接着对中国经济增长、产业转移、高质量发展都非常关心并且愿意共同探索的国家和地区。所以我衷心地期待今后你们能在这方面做出更多的努力和引领，我们非常愿意像过去那样一如既往地提供支持。

最后，祝贺这次大会取得圆满成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