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川答凤凰网财经：数字人民币不会对全球金融系统造成巨大冲击或破坏

文/凤凰网财经记者陈瑶 （发自博鳌亚洲论坛现场）

核心提要

数字人民币：

1. 关于数字人民币未来在跨境和“一带一路”方面的潜力，只要人民币份额逐渐增加、扩展，数字人民币自然也会逐步应用。这不是主要依靠数字化而发展的一种潜力或魅力，而是主要取决于人民币。

2. 如果美国老用美元搞制裁，人民币也会起来。

3. 数字人民币当前主要面向小额零售。小额也象征着人民币的威信。

4. 数字人民币不会对全球金融系统造成巨大冲击或破坏。

碳减排:

1. 绿色债券的激励机制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财政优惠政策。二是社会意识。

2. 未来对中国来讲更重要的是碳市场。

3. 碳市场启动以后形成碳价格，使用碳的企业进行碳排放要付费，而低碳、零碳的企业就能拿到碳价格补偿，这样差价就进一步拉开了。

4. 绿色债券的激励机制是看看过去、看看现在，还要预测一下未来。

图：2021年博鳌亚洲论坛现场 凤凰网财经/拍摄

4月21日，博鳌亚洲论坛副理事长、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周小川就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央行碳减排支持工具等热点问题接受了凤凰网财经的采访。

关于数字人民币未来在跨境和“一带一路”方面的潜力，周小川表示，只要人民币份额逐渐增加，逐渐扩展，那么数字人民币自然也会逐步应用。这不是主要依靠数字化而发展的一种潜力或魅力，而主要取决于人民币。

关于人民币，周小川认为，第一要看中国经济和中国的金融体系，要看人民币币值的稳定性，可兑换性、可使用性。第二要看人民币能不能投资。这些方面提升上去后人民币就有吸引力了，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此外，究竟别人接受不接受，愿意不愿意使用，是由市场参与主体自己决定，并不是取决于单方面。要逐渐改变人民币的信誉，改变它的自由使用性，也要改变基础设施，包括跨境支付系统，这些都是我们需要做的。第三，它是国际上各种货币的选择。如果美国老用美元搞制裁，人民币也会起来。

此外，周小川提到，目前国际上有一些声音，说数字人民币会对全球金融系统造成巨大冲击或破坏，其实根本没有。

关于碳减排的支持工具，周小川表示，绿色融资工具具有一定的吸引力。现在发展最快的是绿色债券，中国绿色债券在全球也是数量特别多的。

谈及绿色债券的激励机制，他表示，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财政优惠政策。二是社会意识。当社会意识、社会觉悟在绿色发展方面提高之后，投资人的风险意识就会提高，他们认为绿色债券的投资风险低。从投资人和存款人选择的对象来讲，绿色跟非绿色的价格差距拉大了，这是社会意识造成的。

周小川表示，未来对中国来讲更重要的是碳市场。碳市场启动以后形成碳价格，使用碳的企业进行碳排放要付费，而低碳、零碳的企业就能够拿到碳价格补偿，这样差价就进一步拉开了。这个激励机制是看看过去、看看现在，还要预测一下未来。

01

数字人民币在

跨境支付和“一带一路”方面的潜力

凤凰网财经：您在前两天的论坛上提到了数字人民币未来肯定会用于会跨境支付的，跨境支付也肯定会带来方便。我想问的是，数字人民币未来是否会在“一带一路”中逐渐应用于跨境支付？

周小川：关于数字人民币未来在跨境和“一带一路”方面的潜力。我想这不是一个单独的问题。这个问题主要是讲人民币未来在跨境使用中会不会逐步发展，以什么样的趋势发展，以及人民币在“一带一路”国家的使用份额会不会增加？只要人民币份额逐渐增加，逐渐扩展，那么数字人民币自然也会逐步应用。所以它不是一个主要依靠数字化而发展的一种潜力或魅力，实际上还是取决于人民币。

首先关于人民币。人民币背后一要看中国经济，中国的金融体系，要看人民币币值的稳定性，可兑换性、可使用性。

第二，人民币能不能投资。手头有人民币投资的时候，能不能正常的存款或保值增值，比如购买债券。这些方面提升上去后人民币就有吸引力了。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此外，它是由市场参与主体自己决定的。我们可以推行或者做宣传使用人民币。但是究竟别人接受不接受，愿意不愿意使用，是由市场参与主体自己决定，并不是取决于单方面。但是我们要逐渐改变人民币的信誉，改变它的自由使用性，也要改变基础设施，包括跨境支付系统，这些都是我们需要做的。究竟选不选由市场参与主体自己决定。

第三，它是国际上各种货币的选择。我们说很大程度上是看美元，当然也要看欧元、日元、英镑等。如果大家都很喜欢美元，并且美元这些优点都能保持得很好，那么大家可能会观察是不是使用人民币的人比较少。如果美元出现问题，比如在上次金融危机中出现问题，或者由于其他原因出现问题，人民币的使用就会增加。如果美国老用美元搞制裁，人民币也会起来。

关于数字人民币，数字人民币当前主要面向小额零售。小额零售在跨境支付方面有很多应用场景，比如商人销售往来、旅游、参观访问、开会差旅等。当然小额也象征着人民币的威信。人们既可以使用电子支付，也可以方便地兑换为当地货币来使用。又或者，当地商户愿意接受旅客使用数字人民币，旅客当然可以使用，这些基本上是在小额零售环节。另外现在新兴的网络购物，网店发展很快，顾客买东西用数字人民币支付也是可以的。这些方面计算下来只是小额。真正的大额在贸易、投资等大型服务方面，这方面大额的跨境支付系统，是靠账户、汇率在中间起作用的这种清算机制完成的。因此，真正的跨境支付方面，数字人民币目前以服务小额为主。

而有些国家想让数字货币服务于跨境贸易，也有国家想让数字货币服务于跨境汇款，特别是外来劳动力比较多的国家。但在这方面更复杂，如果搞大额，其中涉及到会不会存在洗钱、逃税、反腐、融资、毒品等问题。所以数字人民币可以从这个角度来入手。

此外，目前国际上有一些声音，说数字人民币会对全球金融系统造成巨大冲击或破坏，其实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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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债券的激励机制

凤凰网财经：之前央行提到计划推出碳减排支持工具，为碳减排提供一部分低成本资金，您认为有哪些工具比较合适？应该从哪些方面来推进这个计划？

周小川：我想讲绿色融资工具。现在发展最快的是绿色债券，中国绿色债券在全球也是数量特别多的。

绿色债券的激励机制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财政优惠政策。比如降低绿色债券的成本，央行可以给一点，但是体量更小，因为它在职能上的这种功能不太多。

二是社会意识。当社会意识、社会觉悟在绿色发展方面提高之后，投资人的风险意识就会提高，他们认为绿色债券的投资风险低。如果投资烧煤的火电厂，要考虑到当前在减排形势下，也许火电场没有建完就被叫停了；或者火电场建好发电的时候，不管是碳税还是碳配额的价格很高，原来算的账根本不管用了，因此风险很高。从投资人和存款人选择的对象来讲，绿色跟非绿色的价格差距拉大了，这是社会意识造成的。因此绿色融资工具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未来对中国来讲更重要的是碳市场。碳市场启动以后形成碳价格，使用碳的企业进行碳排放要付费，而低碳、零碳的企业就能够拿到碳价格补偿，这样差价就进一步拉开了。这个激励机制是看看过去、看看现在，还要预测一下未来，大概是这样一个主要激励机制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