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60年高考补习史：家庭收入70%都花在私人教育上 生育率全球最低

这几天高考，今年的考生们被数学搞惨了，难出天际，有的考生考完哭，有的考生边考边哭，这也没办法，生活会欺骗你，但数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

这把很多高二、高一学生的家长给惊着了，鸡飞狗跳地各种讨论，结论一致，看来该补的课还得补啊。

这方面，韩国人的经验更多。

韩国高考和中国有一比，甚至还有人专门写论文探讨“韩国和中国的高考数学哪个更难”。

虽然韩国高考只有60万人参加，但却因其惨烈程度和巨大的教育军备竞赛而闻名。

韩国人称这是一场“地狱考试”，高考集中在一天完成，从早八点考到下午5点，这一天股市延迟开市，出租免费接送考生，因为考试持续整日，家长们通常会前往寺庙祈福，总之全家总动员，如临大敌。

也能理解，对于韩国人来说，高考不只是学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也是家庭、阶层与社会之间的激烈博弈，所以过去60年，大家都为了考试倾其所有，结果是啥呢？

韩国老百姓用脚投票，创造了世界最低的出生率，统统不生了。

这是怎样一个历程呢？

50年代朝鲜战争之后，韩国开始了漫长的重建。

他们极其重视教育，战争让韩国一共损失了130多万人，重建需要人，尤其是受过教育的人。

停战第二年，韩国就推出了第一个“初等六年免费义务教育”计划，这个计划比较费钱，韩国人在这方面不含糊，教育预算占比从4.2%，一直增长到14.9%，决心不言而喻。

效果很显著，五年之后，韩国儿童入学率达到了95.4%，在当时的世界绝对是高水平。

上学的人多了，毕业后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很多人意识到，知识真的改变命运啊！于是大家都开始拼命读书，结果小升初、中考的压力越来越大，有些人今年考不上好的学校，那就复读，明年再来。

于是先是各种复读班开始招生，之后各类补习学院雨后春笋一样的出现了。

▲首尔的大峙洞有数百所私立补习班

补习的人越来越多，剧场效应就出现了，再佛系的家庭也得跟着上补习班，一天到晚玩命学，副作用显著，孩子们受不了了，43.1%的初高中生表示学习压力大，4.7%的孩子因此进行过自残。

家长也是苦不堪言，焦虑巨大、开销不少，补习班一下子就成了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咋解决呢？

这时候韩国迎来一个强势领导人，就是后来创造了“汉江奇迹”的朴正熙。

他很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1968年7月15日，韩国推出了“初中免试、就近入学”制度，就是不看成绩，根据居住地决定初中去哪儿上。

这会不会带动一次学区房潮流呢？

不会，因为这个措施还有配套办法：

1、多建学校；

2、在师资、设施等方面搞均衡化，比如教材是一样的，增加差校的各项补贴，缩小学校之间的差距。

也别说，这么一来学校差距小了，天价上补习班的好处明显缩水，大家都不拼了，学生、家长也纷纷喊好。

但是没过多久，家长们觉得不对，为啥呢？

因为初中虽然免试，但是还有中考啊，好高中数量不多，中考难度越来越大，怎么保证自己的孩子能进个好高中呢？

还是老办法，补习吧。

韩国当局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朴正熙给之前的政策打了个“补丁”，特别狠——取消中考。

1974年开始，韩国大力推行“高中平准化政策”。这是啥意思呢？

说白了就是像初中一样，缩小高中之间的差距，缓解中考压力。

“名校”、“重点高中”之类的牌子不许挂了，学校里的重点班、实验班也撤掉了，这就够了吗？远远不够。

名校的一大资源是因为有名师，现在让名师流动起来，每四年换一次学校。这么一来，学校之间的差距是显著缩小了。

那怎么决定学生们上哪个高中呢？

韩国把公立、私立高中都划到“学群”，最终采用抽签的方式分配学生，抽签改变命运。

可是这个政策执行了没多久，补习班反而越来越多了。

为啥吗？家长的理由也很简单——中考虽然不用考了，但是有高考啊！而且高考的竞争无比惨烈。

为啥呢？

二战后，韩国财阀异军突起，社会地位蹿升很快，1961年朴正熙掌权后，确立了以出口为导向的外向型发展战略，对这些财阀更为倚重，根据出口业绩给予重金补贴。

再后来，韩国对国企私有化，推进地产投资，财阀是最大的受益者，到了70年代，三星、现代这些大财阀不仅吸金能力超强，甚至对政府都有强有力的钳制能力，是韩国神一样的存在。

这些大财阀也需要人才，如果一个年轻人可以去这些公司工作，基本算是拿了个终身制的金饭碗，生老病死都有保障，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

还有些人希望从政，也需要强大的人脉关系，校友就是最靠谱的一圈人，也是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

对于出身一般的年轻人，这两条路就是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跨越的最佳途径，但要想进入这两个圈子，一个含金量十足的学历是必须的。

虽然当时韩国大学不少，入学率也不低，但是好大学也就是“sky”——首尔大学（Seoul National University）、高丽大学（Korea University）和延世大学（Yonsei University），这个难度就高了，就像在中国，考大学对很多人来说不难，但一定考上清北就没多少人有把握了。

名校带来的利益、诱惑实在太大，考试成功，一辈子都有保障，有点实力的学生都想拼下。

怎么拼呢？补习！补习！玩命补习！

这么一来，70年代的韩国教育内卷就越来越严重了，此前韩国共有学院500多个，在实施平准化教育后，1975年就达到了近3000个，当时的社会主流认为，补习是常态，不补习是变态。

韩国政府很快看到了这个苗头，咋办呢？

中考都取消了，总不能把高考也取消了吧？

有办法，1980年，韩国放大招，推出了“7.30 教育改革政策”，核心政策有3个：

1、增加大学入学考试次数以减少考试的激烈竞争程度；

2、提供低价的课外补习；

3、所有大学生和学校教师一律禁止提供有偿的私人课外补习，违者都将受到处分。

这招力度太大，看起来是想把补习这条路给断了，但是，家长们完全不领情——

高考考几次但还是要考的，学校提供课外补习没问题，但这完全没法让自己的孩子保持竞争优势，怎么办？

还是继续补习吧。

因为当局有专门的执法队查处违规的补课行为，所以，家长们开始斗智斗勇，为了躲避高峰时段的检查，有老师深夜11点到家里提供辅导，还有的老师伪装成亲戚或家政阿姨，条件好的家长直接把老师接到别墅一对一，条件差点的家长开车送孩子到老师那在车上授课……

反正是各出奇招，学习成绩不知道是否提高了，但是补课费肯定上去了。

到了90年代末，这一份禁令已经名存实亡，几乎没有不补课的学生，1997年，韩国家长们每年花在补习上的费用已经达到了韩国GDP的3%，和整个国家花在教育上的公共开支几乎持平了，平均下来，每个学生的补习费折合18000元人民币，那可是25年前啊。

看起来这个大政策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也不对，有副作用。

90年代末的金融危机后，韩国决策层发现，他们推行多年的均等化教育，并不能适应全球化时代，有特点、长项突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怎么改变这一点呢？他们推出了新办法“特目高”，有点类似高中的特长班、实验班，但主要针对的学科是外语、科学、艺术、体育等等。

很快，这类高中出现了几十所，招生人数超过1万人。

这类学校的突出特点就是一个字——贵，学费是普通公立学校的六七倍起，只有有钱人上得起，但是贵也有贵的好处，没几年，这些学校的毕业生进入“sky”的比例就大幅上升，这也意味着，传统学校进入sky的比例在大幅缩减。

这么一来，很多家长就不干了，在他们看来，有钱人的孩子能交得起高昂的学费，最终享受优质教育资源的也是有钱人，他们更有机会进入名校，前景更好，这是很大的社会不公平。

于是家长们开始闹事，这事就升级了，在各方的推动下，2000年4月，韩国最高法院出手了，对禁止补课的法令予以取消，理由是“禁止补习侵犯了儿童的受教育权。”

这也表明之前三四十年的各种努力基本失效了。既然没有了限制，补习文化在韩国疯狂增长。

有多疯狂呢？

三星经济研究所估测，韩国家庭收入的70%都花费在了私人教育上。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表明，韩国是全世界在补习上花费最多的国家。

这还引发了严重的债务问题，28%的韩国家庭无法偿还债务，只能在微薄的收入下艰难度日，债务压力最大的是房贷，第二就是教育。

也是，一个五千万人口的国家，居然有十万多个补习学校，教育的压力之大可见一斑，这在韩国也已经成了绝对的国民话题，前几年的热播剧《天空之城》，曾经创造了19.2%的收视率，剧中人的独白，就是很多韩国学子的控诉：

成绩下滑了干啥都不对，孩子惨，家长压力更大。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大家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案——不生了。

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综艺不好看？为什么要生个烧钱的神兽让自己倍感焦虑呢？

韩国现在是生育率最低的国家，按现在的生育率计算，韩国将是“第一个因人口减少而从地球上消失的国家”。

怎么办？

在努力了60年之后，韩国还没有更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