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广谈刺激消费：把高收入人群消费刺激起来，会产生示范和攀比效应

凤凰网财经讯 博鳌亚洲论坛2023年会于3月28日至31日在海南召开，本届论坛以“不确定的世界：团结合作迎挑战，开放包容促发展”为主题展开广泛讨论，凤凰网财经全程报道。

年会期间，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院长贝多广接受了凤凰网财经专访，期间分享了自己对于普惠金融、刺激消费、国际银行暴雷、提前还贷等方面的观点和看法。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院长贝多广

贝多广表示，通过普惠金融去解决小微企业的融资难问题，实际上就像输血和造血，企业应该要提高自身的造血能力，也就是公司的能力建设。“有时候政策在宣导上会简单化，融资难不是没错，但这是全球性的问题，仅仅靠银行去解决，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国际银行暴雷到底是结构性问题，还是一种偶发事件，我个人认为是有点政策风险。美联储的政策大目标是要把通胀打下来，但是在降通胀时引发了金融不稳定，金融不稳定如果由小变大，又会导致市场的紊乱，说不定后果比通胀更严重。现在有人会担心（银行暴雷）会不会出现2008年的金融危机。个别行倒掉无所谓，但如果变成金融海啸，那就受不了了。”贝多广说。

贝多广指出，消费金融是一种非常好的（刺激消费）形式，在产品上要设计得更好，一方面要大的发展，另外一方面要保护他们的权益，也要把握住不让他们过度借债等等，比如，征信仍然是需要的。“此外，中国还有几亿人口在农村，总的来说农村消费水平还是比较低的，如果能够好好策划，让农村的消费水平提高，对经济带动也是很大的。”

贝多广进一步指出，刺激消费从长远来讲，主要是解决中低收入人群的消费需求，但是启动它，是要高收入人群，只有他们消费起来了，才会产生示范效应和攀比效应。如果高收入的人群都不消费了，那低收人群更不敢消费了。

解决企业融资难，不能仅仅靠银行

凤凰网财经：近几年，中小企业生存压力比较大。您觉得在普惠金融方面如何帮助中小企业渡过困难？

贝多广：通过普惠金融去解决小微企业的融资难问题，实际上就像输血和造血，企业应该要提高自身的造血能力，也就是公司的能力建设。实际上有的时候“融资难”也存在着误读，比如中小企业、小微企业，他们在不同生命周期的融资其实是不同的形式，（不是说）因为需要资金，就叫融资人，就可以去银行贷款。银行贷款是所有金融机构里边风险偏好最小的，也是比较谨慎，因为银行拿着老百姓的存款，对于风险很大的创业型小微企业，原则上说是不应该贷的，如果银行为了尽社会责任去给这类企业贷款，那储户的钱就不管了吗？

贝多广：以前专门画过一条曲线，是关于企业的生命周期，企业在早期，尤其是特别小的那种创业公司，传统意义上创业一般都是亲戚朋友、家庭，这类好友之间的借款，那时的创业八字还没一撇，没办法向银行贷款，当然如果是科创类的，有专利，有特别产品，一般会有种子基金、天使投资、VC这类的专业投资者判断企业未来的成长性。

贝多广：传统的企业主要是靠亲戚朋友，等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走到正规的银行机构。我们去调研时，经常会碰到一些企业说银行不给贷款的情况，我们会关注这些企业是什么状态？比如成立了多少年，有没有利润，有没有稳定的现金流等等。银行最关心的是企业有没有稳定现金流，因为企业要还款，要付利息。有时候政策在宣导上会简单化，当然融资难也不是错，这是个普遍的问题，是全球的问题，但是仅仅靠银行去解决，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事实上这几年步子比较大，普惠性的贷款规模也很大，但是质量实际上还是有些问题的。

国际银行接连暴雷 与政策风险离不开关系

凤凰网财经：有一些世界级的银行在爆雷，包括瑞信、德意志等等，您觉得这种情况是否会延续下去？

贝多广：现在的大家看法可能不太一样，有人认为SVB有点躺枪的味道，银行本身还是好东西，只是因为加息以后，债券价格下跌时刚好SVB的资产里面有一大堆。原来是好资产，但Mark to market下来时，就出现问题了，资产负债不平衡，这时银行需要拿回一点现金，进而引发出人们的恐慌。

贝多广：从银行本身各方面信息来看，并没有根本性的问题。当然在美国也有说法认为这种资产结构本身没有考虑市场风险等等，但是要怪银行还是怪美联储，因为是美联储一直在加息导致银行（暴雷）。

贝多广：听瑞信里边的人说，瑞信本身没有太大的问题。瑞信在做投行方面，过去几年是有点问题，但是最核心的资产还是私人银行财富管理，这块还是非常好的，所以有点市场性的恐慌造成股价大跌，投资者越恐慌，大家越去挤兑，把它价格压得很低。它本身好像是要补充资本金，但包括原来大股东也不愿意增加（投资）。

贝多广：国际银行暴雷到底是结构性问题，还是一种偶发事件，我个人认为是有点政策风险。

美联储的政策大目标是要把通胀打下来，但是在降通胀时引发了金融不稳定，金融不稳定如果由小变大，又会导致市场的紊乱，说不定后果比通胀更严重。现在有人会担心（银行暴雷）会不会出现2008年的“金融”危机。个别行倒掉无所谓，但如果变成金融海啸，那就受不了了。

提高农村的消费水平，对带动经济有很大帮助

凤凰网财经：您觉得在消费领域，我们可以采取哪些措施去刺激消费？

贝多广：中国现在供应能力特别强，但原来主要是靠出口，靠外部需求，现在外部需求有点少了，需要靠内部消化。但实际上我们金字塔形状的经济结构是很明显的，顶尖的富人很少，中产阶级也不多，大量的人群是在金字塔底下的，比如，每个月收入1000块钱以下的人有6亿。低收入和中低收入人群比较多，实际上是这些人群的消费需求不够，如果能够调动起来，对中国经济发展那是战略性的。2013年，因为看到有一家机构做消费金融，我就意识到，这件事对咱们中国具有战略意义，因为它能够影响整体的需求结构，消费金融主要是做中低收入的人群，原来的银行发信用卡就发给高收入的人，不对中低收入人群发卡，而那家机构就是做中低收入人群，比如分期买手机、买电视、买各种电器，这样需求就能够拉动起来，它是给富士康的工人、农民工（做消费分期），实际这些人每个月也有收入的，但是一次性让他们买个2000块钱的手机，当时他们也会觉得负担很重，而分期每个月交200元，那就会减轻很多，当大家都去买的时，需求不就起来了嘛。当然消费最终还是要靠收入去提高，但是金融仍然是一个很好的助推器。

贝多广：从其他发达国家走过的历程来看，比如美国的银行，企业贷款比消费贷款要少，几乎所有银行消费类的贷款占大头，也就是说金融主要是为消费者服务的。这跟美国的社会结构有一定的关系，美国人自己不存钱，借债过日子。从这个角度看，中国还有发展空间，当然，不是说让大家过度负债，是需要找到好的方法（刺激消费）。消费金融是一种非常好的（刺激消费）形式，在产品上要设计得更好，一方面要大的发展，另外一方面要保护他们的权益，也要把握住不要让他们过度借债等等，比如，征信仍然是需要的。此外，中国还有几亿人口在农村，总的来说农村消费水平还是比较低的，如果能够好好策划，让农村的消费水平提高，对经济带动也是很大的。

把高收入人群消费刺激起来，会产生示范效应和攀比效应

凤凰网财经：去年居民的存款增加了17.84万亿，主要是收入偏高的人群存款增加，您觉得如何去刺激这类人的消费？

贝多广：高收入人群原来主要是去理财，但这几年的理财结果并不理想，为了资金安全，许多人会选择将钱存起来，另外加上三年疫情，很多消费的地方都关掉了，所以在这种对未来有存在叫不确定这种状态下，很多人会选择cash is king，现金为王，留着现金以应对未知情况。这种选择本身也是理性的，但从全社会角度，当每个个体反映到全社会总量，就是总的消费需求下降，因此，刺激消费从长远来讲，主要是解决中低收入人群的消费需求，但是启动它，是要启动高收入人群，只有他们的消费起来了，才会产生示范效应和攀比效应，高收入的人群都不消费了，低收人群更不敢消费了。

让利率更加市场化 套利的扭曲现象会减少

凤凰网财经：从今年开始，许多原来选择贷款的人群现在开始提前还贷，对于这种现象，您怎么看？

贝多广：提前还贷也是理性的，比如现在理财收益只有3%-4%，而房贷利率在5%-6%，这样就不合理，所以有钱就会先还掉。另外一方面，有一些利率政策不太合理，比如小微的普惠贷款——经营贷，经营贷款利率降得很低，有一些人可能去套利，用经营贷去还贷款，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是政策的干预导致市场扭曲。

贝多广：如果让市场价格利率更加市场化，比如经营性贷款利率，不要强制让它压下来。另外，整体利率下降，房贷利率也应该下降，一直拖在高处，那本身也不合理的。按照市场实际利率走势来看，房贷利率应该下来一点，经营性贷款利率应该上升一点。归根结底还是利率市场化，利率市场化以后（套利的）扭曲现象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