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曾光：流感高平台期可能要跨过春运阶段，“疫苗无效论”是个误区

记者：鲁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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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期间，著名公共卫生与流行病学专家曾光接受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专访，就呼吸道传染病的流行特征、传播途径和防护措施等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当前，我国正面临多种呼吸道传染病的交互或共同流行的风险，包括流感、支原体肺炎和新冠肺炎。曾光表示，这些疾病的症状并不相同，病人要想确切诊断，不能单靠表面的临床症状，必须要通过实验室检验，来确定感染的到底是哪种病原体，是一种还是多种。

曾光认为，目前流感还处于一个比较高的平台期，而且这个平台期还将持续，可能要跨过春运阶段。“在这种情况下，出门要特别注意戴口罩、勤洗手，特别要把酒精消毒液，随身带着擦手。”

谈到疾病的预防，曾光指出，对于高危人群，比如一小一老，即5岁以下的婴幼儿和60岁以上的老年人，以及伴有基础性疾病的人，这些人一旦得病，就会症状严重，所以他们应该是防治、预防的重点。

“还有一种特殊的高危人群就是孕妇。孕妇得流感的话，成为重症的概率是正常人的20倍以上，病死率也挺高。所以这些人都应该成为重点保护、重点接种疫苗的对象。”他说。

对于“长期戴口罩，它的后果还无法评估”的说法，曾光并不同意。他表示，戴口罩，已经被大量的事实证明了，确实可以对减少发病、推迟发病起到重要作用。

他强调，“疫苗无效论”是个误区，“有些老百姓认为，接种疫苗，好像看不到效果，只能看到副作用，这是对疫苗的不了解。疫苗是给正常人接种的，正常人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它的副作用，作用是体会不到的。随着人体抗体的增高，细胞免疫的增强，可以保证几个月、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不得病。但这得通过科学研究对比分析统计出来，而不是通过患者个人就能体会出来。所以多学学科学知识，提高疫苗的接种率还是必要的。”

以下为对话全文：

曾光：流感、新冠、腺病毒和鼻病毒等引发的疾病没有特效药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目前我国正面临多种呼吸道传染病的交互或共同流行的风险，包括流感、支原体肺炎和新冠肺炎。这些疾病的流行特征和传播路径一样吗？

曾光：这些病都是呼吸道传染病，通过飞沫传播和接触传播，尤其通过污染的手。它们传播的途径是相似的，而且都流行在同一季节之中。所以人们可能单独感染一种传染病，也可能出现叠加感染的现象。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那流感、支原体肺炎和新冠肺炎的症状有哪些相似和不同之处？应该如何区分和诊断这些疾病？

曾光：我不是临床专家，这方面临床专家可能积累了很多经验，但我从流行病学专家来讲，有一个名词叫“流感样病例”。根据我们国家监测统计，不论什么呼吸道疾病感染，只要发热超过38度，同时伴有咽疼、或是咳嗽的，就诊断为一例流感样病例。

为什么有“流感样病例”？它是一个综合指标，来考虑各种呼吸道传染病流行的严重性。比如在一个综合医院里，如果就诊的流感样病例数超过5%，甚至超过6%、7%，这个流行就很严重了，否则不是太严重。这说明，这些传染病，仅凭临床症状是很难鉴别清楚的。

当然，有些疾病可能有一些特点。比如感染新冠的人可能干咳多一点；感染流感的人，可能发热高一点；而由肺炎支原体引起的肺炎，可能导致呼吸急促。但是都要确切诊断，不能单靠表面的临床症状，必须要通过实验室检验，来确定感染的是哪种病原体，是一种还是多种。所以在一些条件好的医院里，都是同时对多种病毒、微生物、细菌等常见的病原体，作出一个综合判断。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那对于新冠流感和支原体肺炎，现在市场有没有特效药？这些药是否有耐药性或者副作用的问题？

曾光：流感、新冠、腺病毒和鼻病毒等等这些病毒性感染的疾病没有特效药。有些抗病毒的药不是特效的，而且不同的感染需要的抗病毒药也不一样。比如针对新冠，有辉瑞公司出的药，还有我们国家自己出的阿兹夫定。抗病毒药只是治疗的一部分，还有退热药、止咳药。症状严重病人的要上呼吸机，更严重的要进入ICU。

实际上肺炎支原体是一种脱了外衣的细菌，一些抗生素对它有一定效果的，比如最常用的阿奇霉素，还有喹诺酮类药物。但是这些药物很容易产生耐药性，所以治不如防。

从流行病学角度来防的话，主要是希望这些疾病不要出现高峰。要把感染期拓长点，把高峰下降点，这样对医院的压力就小得多，医院抢救就能更有利。

曾光：孕妇得流感成重症的概率是正常人的20倍以上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谈到防，对于未感染人群目前还有哪些有效的预防措施或疫苗？新冠疫苗和流感疫苗是否可以同时接种？

曾光：新冠疫苗和流感疫苗可以同时接种，这个没有问题。措施的话应该是洗手、戴口罩、开窗通风，不到人员集聚的场所去。这些都很重要。特别对高危人群，比如一小一老，即5岁以下的婴幼儿和60岁以上的老年人，以及伴有基础性疾病的人，这些人一旦得病，就会症状严重，所以他们应该是防治、预防的重点。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您刚刚提到了小孩和老人是高危人群，对于这一类高危人群，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防护措施，能让他们加强自我防护？

曾光：防护措施首先应该是接种疫苗。另一个防护措施就是儿童、青少年患病了千万不要上学，小学、中学、幼儿园都应该有晨检。也告诉家长，孩子只要发热超过37.3度不能上课。当然，成人也不能带病参加工作。

还有一种特殊的高危人群就是孕妇。孕妇得流感的话，成为重症的概率是正常人的20倍以上，病死率也挺高。所以这些人都应该成为重点保护、重点接种疫苗的对象。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之前那一波新冠很多人都感染了，对于已经感染过新冠的人，他们对于新的呼吸道病毒的免疫力是更强还是更弱了？

曾光：这不能笼统来说。对于新冠病毒，中国的人群有一定的群体免疫了。特别是在中国接种了34亿新冠疫苗的基础上，再加上去年11、12月这波广泛的自然性感染造成的综合免疫力，使我们对新冠有一定的抵抗力。

尽管现在新冠有新的变种，比如现在出现的JN.1这个最新的变种，但是我们的免疫力还是能发挥一定的作用的。我们研制出的疫苗，包括XBB等，对新的变异株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所以还是应该提倡预防为主。

曾光：不同意“长期戴口罩后果无法评估”的说法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除了接种疫苗，您认为未来戴口罩会不会成为我们普通人生活的常态？

曾光：戴口罩不是什么坏事。只要这些病原体存在，尤其在季节性流行的过程中，还是提倡要戴口罩。特别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中，比如乘坐地铁、公交车，到超市、医院，口罩现在戴，以后还要戴。戴口罩是个好的习惯。但是不要一边戴口罩，一边心里还恐慌。在新冠或流感最流行的时候应该戴口罩，平时大多数情况可以不戴。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现在也有一种说法，说长期戴口罩，它的后果还无法评估。您怎么看这种说法？

曾光：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实际上戴口罩，它已经被大量的事实证明了，确实可以对减少发病、推迟发病起到重要作用。所以现在医院的大夫都要戴口罩，因为他是高危人群，他总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不能让病人把病原体传染给他，他更不能把自己的感染传染给患者。所以特殊人群还是应该戴口罩，平常就应该戴。

曾光：流感高平台期可能要跨过春运阶段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对于马上到来的2024年的春运，您认为会不会出现新一轮流感或其他呼吸道疾病的感染高峰？

曾光：现在流感还处于一个比较高的平台期。这个平台期还将持续，可能要跨过春运阶段。在这种情况下，出门要特别注意戴口罩、勤洗手，特别要把酒精消毒液，随身带着擦手。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对于预防流感的大规模传播，现在有哪些社会公共的卫生措施和政策可以有效地控制和阻断其传播？

曾光：公共卫生政策当然有效。但是我们主要还是应该把道理跟老百姓讲清楚。比如经过了新冠，有的老百姓反而不愿意接种疫苗了，这是一种错误的倾向。

有些老百姓认为，接种疫苗，好像看不到效果，只能看到副作用，这是对疫苗的不了解。疫苗是给正常人接种的，正常人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它的副作用，作用是体会不到的。随着人体抗体的增高，细胞免疫的增强，可以保证几个月、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不得病。但这得通过科学研究对比分析统计出来，而不是通过患者个人就能体会出来。所以多学学科学知识，提高疫苗的接种率还是必要的。

曾光：“疫苗无效论”是个误区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对于现在这些流行性疾病，有哪些科学研究的方向和难点？

曾光：科学难点的话，比如现在不是所有的呼吸道疾病都有疫苗，有些疫苗正在研制中，比如呼吸道合胞病毒，孩子得的话，传播比较快，而且得了以后容易憋喘。

另外我们对于新冠的防控，还没有达到防控流感的水平。因为我们监测流感100年了，对流感的流行规律完全了解清楚了。流感的变异就是几种类型的变化，是小的变异。而且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都有监测点，根据监测点在全世界统一提供疫苗组分的建议，每年南半球、北半球各提供一次，这样研究出的疫苗效果挺好。

可是新冠还没有达到这种监测程度，因为它流行的不平衡，各国防疫措施不一样，面临的问题不一样。流行高峰在各国家之间相差很大。这都是防控中的难点。要靠我们国家自己的监测，根据监测水平提出相应的防控对策。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那对于当前这一轮的呼吸道感染，您听到了哪些最常见的误区或者是谣言？

曾光：我刚才其实已经提到一些误区了，比如“疫苗无效论”。不愿意接种疫苗，就是个误区。另外，一看网上哪个国家出现什么（病毒变异株），马上就紧张，这是没有必要的。虽然新冠的新变异株不断出现，但它危害性并没有提高。所以我们还是应该保持一个平常心来对待。既要重视，又不要恐慌。

凤凰网财经《凰家会客厅》：那对于未来流行病的流行趋势和防控形势，您现在有哪些预测和展望？

曾光：我预测这种高平台期还将持续到大概3月份以后，冬春季流行高峰会过去。而且现在一些新的新冠病毒变异株，在国内会占到优势。我们要高度警惕。特别是新出现的JN.1，这个变异株在美国、新加坡、丹麦等国家的感染率已经很高了。这个变异株刚传入我国，我们还在观察之中。但疫苗现在是跟不上的。它的变异比我们研制疫苗的速度快得多。变异株很快就传开了。

疫苗从科学研制到做一期、二期临床试验，到审批、上市，这个过程很长。所以我们总是跟在病毒屁股后面走。如果能够出现以不变应万变的疫苗，我们就能彻底改变现在这个防疫被动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