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殷谈地方文旅昙花一现：不要太害怕凉，余下的量足以改变城市

2月28日，第二届长白山论坛如期而至，并继续于东北地标-长白山之巅奏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春之序章”。本届论坛以“东方欲晓 蓄势新生”为主题，由凤凰网财经、凤凰网旅游主办，东北证券协办。共话中国宏观经济的未来发展、东北振兴的新篇章等议题，深入分析、探讨和展望生机盎然的2024。

在论坛期间，浙江外国语学院美国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储殷与凤凰网财经进行了对谈，聊了聊他近期对地方文旅宣传及与年轻人有关的热门话题的思考。

对于地方文旅花式宣传爆火后又“昙花一现”的现象，他有着更乐观的解读。

首先对文旅网络营销的理解上，在他看来，不是网络传播塑造了旅游爆点，而是“网络传播本身就是旅游爆点的一部分”，打广告一直是旅游业的重点，现在只是比以往在商业模式和传播模式上发生了变化。目前问题是玩法重复太多，已经引起审美疲劳。“网红打卡更多还是体验式的、展现式的，互动性还是弱了”，储殷表示，下一步再升级爆点的话，“用互动式的推广模式，可能会更好一些”。

至于后续热度的延续，他也认为不必担忧，毕竟旅游业本就带有季节性、阶段性的特点。他坦言，一开始要求不要太高，能先做出一个爆点来，有人来，然后才有机会谈后续的持久开发，“不要太害怕凉，淄博即便现在很多人讲所谓的’凉’，也比它以前要热很多的，光余下的量都足以深刻的改变这个城市了”。

这样的理解和包容态度，也延续到他对年轻人状态的解读上。比如对于近期出现的热门话题“年轻人把丑衣服留着上班穿”，他就表示，不要把年轻人的一时心血来潮赋予结构性的意义，其实有时那就是生活本身而已。现在总希望年轻人来整顿职场，“开风气之先，其实没有了，别人就是玩一玩，是我们中年人大惊小怪了。”

又比如对年轻人“发疯文学”愈演愈烈的现象，他解释，成年人控制情绪是有所求的，当年轻人在职场中获得的少，期望相对降低，就更尊重自己的情绪，“我们是年轻人的时候加班、陪客户喝酒，老老实实的，因为我们的那个时代，领导重不重视你，收入相差很多的。而在这个时代，领导重不重视你，就很多单位来讲差异不是很大，那他就不那么在意领导感受了”。

最后谈到时下热议的董宇辉清空微博的话题时，和网络上的一片指责声不同，而是表示了理解和同情。

他坦承，身边网红朋友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有很多朋友选择了退网，如果对网红行业仔细调研，“你会发现绝大多数网红，最后都会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储殷表示，被人凝视，会承受很大压力，这种网络压力对人格是会来带创伤的，“我觉得算工伤的。但这个行业的心理健康是没有什么人关注的”。

人们都提到网红不能又挣红利，但不愿承受压力，他也想提出问题，“一个网红到底要让渡多少？”

以下为对话全文：

凤凰网财经：从淄博烧烤到哈尔滨爆火，以话题引爆地方文旅成为趋势，你怎么看这类模式？

储殷：旅游产业里面口碑非常重要，而宣发的费用其实是很贵的，像早期的皇城相府，它的成功就跟在北京地铁大量打广告有关，这个花销是非常大的。现在，通过网络有一次传播、二次传播，还有自媒体的再度生产，很容易形成一种传播效应，既便宜，效果又好。其实不是说网络传播塑造了旅游爆点，不是的，而是网络传播本身就是旅游爆点的一部分，它是一种品牌外溢，跟以前的广告相比，它的实际效果更好。这都是商业模式和传播模式的变化导致的。

地方文旅局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说淄博时期还叫做抓住机会应运而生的话，那么像哈尔滨，就有明显的策划痕迹，这是非常精细的工作，它也说明我们的主流媒体、文宣单位，只要工作做到位了，熟悉新媒体的传播规律，是能够做出爆款来的。

凤凰网财经：淄博热后退烧明显，哈尔滨会步入后尘吗？地方文旅通过社交平台引爆之后，流量怎么延续？

储殷：第一个，旅游本身就带有强烈的时间性、阶段性，不可能说大家天天去淄博吃烧烤，也不可能永远都停在哈尔滨玩。我们要正确看待所谓变凉的过程，都有淡季和旺季。第二个，中国式的打卡式旅游，回头客少，关键在于这些旅游景点有什么样的粘性服务能够把人留下来。其实我们有的时候不要要求太高，不是所有城市都能够做成一个持续的热点，你能够先做出一个爆点来，有人来，然后才谈得上剩下持久的开发。不要太害怕凉，淄博即便现在很多人讲所谓“凉”，也比它以前热的时候要热很多的，光余下的量都足以深刻的改变这个城市了。

凤凰网财经：文旅官方账号都在花式宣传，玩段子、拉网红共创，和之前各大文旅局局长下场宣传，本质上有哪些相同和不同？对地方的文旅带动有多大用？

储殷：初期肯定是有很大作用，但现在审美疲劳已经很明显了，很难再看到文旅局上热搜了，初期是有的。另外，把客人引进来和把客人留住是两回事，让大家眼前一亮和让大家想去，也是另外一个问题。拉网红共创、打卡、体验现在很流行，我个人的看法是不妨一试，它只是另外一种广告投放形式而已，但当越来越多人这么做的时候，效果就一般了。现在的网红打卡更多的还是体验式的、展现式的，互动性还是弱了。如果下一步要升级爆点的话，可以用那种互动式的推广模式，会更好一些。

有的地方不是没有尝试过，比如欧洲一些国家，包括像咱们中国自己的澳门，很多当地的大学宿舍暑假是要腾出来的，外地有很多青年游客可以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去申请，住的话就能体验一个礼拜到两个礼拜，能够深入地建立这种生活习惯，这个挺好的。去争夺有限的存量，还不如去开发增量。至于说找网红来推介，反正就跟着学，中国人的模仿能力很强，但是模仿的效果肯定是递减的。

凤凰网财经：最近出现了一个热门话题，年轻人把丑衣服留着上班穿，甚至比谁穿的恶心，你怎么看这样的现象？这背后暗藏的是怎样的心理趋势？

储殷：过完年闲着没事搞怪嘛，这很常见。我以前也染头发，也长发披肩，现在不也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老老实实的参加各种活动，这无所谓。我们不要把年轻人的一时心血来潮一定要赋予什么结构性的意义，其实有时候这就是生活本身而已。另外一个，现在行业变化很快，很多行业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职场装上，你看硅谷精英都不穿西服了，职场装也就那样了。我觉得这就是个胡闹而已，或者是任性一次而已。我们对年轻人有一种心理，就总希望他们来整顿职场，开风气之先，其实没有，别人就是玩一玩，是我们中年人大惊小怪了。

凤凰网财经：以前对成年人的要求是情绪稳定，现在流行的是“发疯文学”，“颠公颠婆”，网友也总会调侃说“这个世界终于颠成我想要的样子了”，你怎么看这种发疯文学愈演愈烈的现象?

储殷：其实就在于情绪稳定能够获得多少回报，我们那个时代情绪稳定在职场上获得的奖励是很高的。现在如果很多年轻人对收入不是很满意，对上升空间不是很满意，那管理起来就很困难。成年人控制情绪是要有所求，那我如果回报比较少，我干嘛惯着你？所以我觉得年轻人难以管理，发疯什么的跟这个都有关系。当你发现单位奖金特别高，他们还是挺规矩的，但是给得少，那你就不能要求太高。我们是年轻人的时候加班、陪客户喝酒，老老实实的，都很正常，因为我们那个时代，领导重不重视你，收入相差很多的。而在这个时代，好像领导重不重视你，就很多单位来讲差异不是很大，那他就不那么在意领导感受了，更在意自己感受。所以孩子们就经常不加班，就经常要玩，经常要“颠公颠婆”，也可以理解。

凤凰网财经：马上要到找工作的季节了，对于即将到来的春季招聘，有哪些建议可以给到年轻人？

储殷：多数工作难找，我也承认工作是挺难找的，但是每年到这个时候都很惊讶的发现，工作难找和不找工作、不好好找工作、不会找工作都同时发生的。你看很多年轻人天天喊工作难找，让他做个简历他也不认真做。你说工作难找，也没有几个人认真实习，你说工作难找，他拿一张A4纸，所有单位像发小广告一样发一圈。那你说到底怎么谈这个情况呢？所以很多孩子们，我知道他们压力挺大，但如果他们能够拿出抱怨别人的精力的一半，来打磨一下自己，可能对他们找工作是有好处的。因为我的确见到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就很多简历基本就是一个灾难，而且他比招聘的人还漫不经心，那你咋说呢？工作是难找，但很多难度也的确是自己找的。

凤凰网财经：这两天董宇辉清空微博的事件，你怎么看？

储殷：我挺理解的，也挺同情的。很多人都说他，不能又挣红利，又不能承受压力，但实际上大家如果对网红这个行业仔细调研的话，会发现绝大多数网红最后都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被人凝视，是会承受很大的压力的，所以董宇辉这个状态，在我看来挺值得同情的，算工伤吧。我有很多朋友都退网了，很多网红朋友很大的账号，几百万粉丝的账号就永久不上网了，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这个行业的心理健康是没有什么人关注的，因为很多人都会说你挣到钱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个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很残忍，网络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人的人格是有创伤的，对人的内心是有创伤的。所以像董宇辉清空微博这些做法，我觉得一点都不意外，我见的好多人都这样。

我也经历过类似的状态，这个行业也好，这些人群也好，心理创伤是需要关注的，而不能仅仅用“你挣到钱了”就可以来解决这个问题，我真的是很同情、很理解。当然你可以说这是自愿的，那么我们就问出一个特别有意思的问题，网络主播因为网络暴力、网络压力，心理受到创伤，算不算工伤？我觉得算工伤的。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情，很多人从职业角度提出批评，我觉得是很残忍的。一个网红，到底要让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