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最近上海印发了《市国资委监管企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考核评价及尽职免责试行办法》,名字很冗长,但背后的事情很关键,就是要解决国资 “不敢投”“不愿投”的问题 。
文件一出来,市场很炸裂。
要知道,国资创投现在 已经接棒美元基金成为了风投市场上的主力 。
但我们之前常说,国资去搞风投是存在天然劣势的: 国有资产稳健保值要求和被投项目的高风险性 之间的矛盾。
我们可以把这个具象化为 “三道大关”来解释:
第一道关卡就是考核 。 一只创投新基金从设立当年就开始进行考核,如果资金来源于财政,那么资金 就不能闲置,必须尽快投出 去。每一年,地方政府都会把来自上级的考核分解到对国资创投的考核中去,只有每年拿出业绩数据,才能为国资整体考核打上一个“优”。
第二道关卡是审计 。 如果被投项目和国资基金产生亏损,那么不管是 巡回审计还是离任审计都会成为难以逾越的一道大关 ,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可是审计工作的 最低标准 ,而如果当年 不赚钱就算亏损 ,按照这个标准, 每年都得有增长才能“过关” ,但对于风投来说,又怎么可能每年都有稳定增长的盈利?
第三道关卡则是问责 。 当被投项目是科技等成长性企业时,进度往往会 偏慢,国资创投负责人此时往往会受到来自多方的问责,一方面是地方政府的问责:都投资多长时间了?收益多少?能贡献多少税收?能产生多少GDP?能解决多少当地就业?另一边则是来自 垂直国资部门的问责:说明项目的资金使用情况,为何没有如期实现投资目标?而哪一方的问责 都足以结束政治生涯 。
但风险投资之所以叫风险投资,正是由于其“高风险、高收益”的特性,国资基金的 低风险偏好迎面撞上创投市场的高风险性,自然会跑歪 。
最经典的表现就是:
不愿投、不敢投、不想投。
道理很简单,不投就不会错,躺平总比乱动好。
但事实情况已经不容这种 逻辑 再继续存在:中国正在经历深刻的产业转型,外部的第四次科技革命蓄势待发,中国必须培育出更多先进的制造企业、科技企业、专精特新企业,突破科技的瓶颈。
而培育这些高新技术企业, 传统的银行融资模式已经无法奏效,必须要依靠创投、依靠风投、依靠市场化的股权融资模式 。
所以,当前必须花大力气打破 “不愿投、不敢投、不想投”的思想桎梏,从制度体制上给国资风投松绑。
我们拿常识来看这件事,其实也非常好理解。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搞风投就像炒股,哪有人炒股能稳赚不赔的呢?如果硬要给国资套上紧箍, 要求必须挣钱, 而且是每日都要挣钱,每月都要稳赚,而且万一炒股失败就要追责, 甚至是终身追责 ,那么“操盘手”的最优选择, 要么就是不炒,要么就是去搞内幕交易、搞套利 。
不管是哪种,都不利于整体创投的发展, 这个机制根本就无法运作。
所以,邓公当年为什么一直强调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就是因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让死规矩把大活人给憋死 。我只想说,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好在,现在各地都开始转弯了:
我们看看上海的 文件提出来 的 5种具体免责的情形:
1,基金效益 良好或完成整体目标 ,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和严重不良影响,但少数项目出现风险或损失。 ( 意思是看整体,整体挣钱,少数项目亏钱没关系,因为根本做不到投啥都挣钱 )
2,落实国家或本市重大战略项目,按照相关要求推进, 完成功能作用和战略任务, 出现风险或损失。 ( 意思是,按照国家要求投的战略项目,亏了没关系,这本来就是完成战略任务,肯定不能追个人责任 )
3, 尚处于技术研发阶段或承担备选技术路线的项目 ,出现风险或损失。( 这一条最关键,这是真正的鼓励国资投创新型企业 )
4,因 国内外政策环境、技术规则重大变化 ,出现风险或损失。 ( 比如投了之前投了教培,因为国家政策变化赔钱了,不追责 )
5,因不可抗力因素导致风险或损失。 ( 这个可就多了,比如创始人出了意外之类 )
不仅仅是上海,各地都在发力:
7月,成都将政策性基金的容亏率放宽到30%到80%进行设置,市场化基金的容亏率设置为20%, 轰动一时 。
8月,广东明确提出,国有创投的考核中“ 不以国有资本保值增值作为主要考核指标 ”。
此后湖北也出台了《湖北省国有企业容错免责事项清单(2024年版)》,规定包括政策调整和市场波动、初创企业风险控制、科研成果转化损失等 10种情形可以予以免责 。
还有深圳发布 “三年创投方案” ,首次提出 “大胆资本”,呼吁支持国资基金大胆试错。
这件事,改起来确实不容易,但正因为很关键,所以多不容易也要改。
毕竟关乎国运。
谁都感受到了,世界正在 发生巨变 。洪流之下, 趋势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