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经济连续两年萎缩、独角兽企业难露头，欧盟能否重塑竞争力

进入2025年，面对经济疲软，叠加有可能到来的特朗普2.0关税威胁，如何保持经济竞争力，是欧盟面临的重大挑战。

作为欧盟经济火车头，15日，德国联邦统计局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德国经济产出继2023年下降0.3%之后，在2024年下降0.2%，这是自2003年以来，德国经济首次出现连续两年萎缩。这一表现与美国形成了鲜明对比，同时德国也落后于许多欧洲国家，譬如西班牙。

多位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专家和业内人士表示，美国与欧洲之间竞争力的差别，集中体现在科技行业的发展分野上，原因包括融资水平、监管复杂程度等。

据报道，欧盟委员会（下称“欧委会”）定于近期发布的《2025年度单一市场和竞争力报告》草案中，透露了欧盟行政部门对科技行业的担忧，指出欧盟在全球科技和数字服务市场的份额在过去十年中减少了一半（至10.8%），而美国的份额则增加了三分之一（至38%）。

牛津经济研究院近期的一项研究报告也显示，自2010年以来，美国生产性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一直高于欧元区。事实上，美国生产性投资占GDP的比重从2008年的16.1%上升到2023年的18.3%，而欧元区的投资则徘徊在目前的15.6%左右。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研究员、巴黎索邦大学博士生导师赵永升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观察一下欧洲的独角兽企业和美国独角兽企业的巨大量级差别，就可以窥见目前欧洲吸引投资方面的诸多困境。

他对记者解释道：“欧洲目前融资严重不足，新经济各方面不行，说穿了欧洲不是没有技术或专业，但资本就是不到位，譬如法国也孕育出了米斯特拉尔人工智能公司(Mistral AI)，但这种还是太少了。欧盟企业能直接从市场上融资的规模，同中国都无法比较，跟美国比就更不用说了。”

视觉中国图

欧盟独角兽企业少于中美

前述欧委会报告草案显示，目前欧盟只有263家独角兽公司，即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公司，而这远少于美国独角兽公司的数量1539家，也落后于中国的独角兽公司的数量387家。

草案还提到，2008年-2021年期间，近三分之一在欧洲成立的独角兽企业将总部迁出，其中绝大多数迁到了美国。

这份草案显示，与中美相比，欧洲的风险投资市场规模很小，风险投资在经济产出中的占比已经低于千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创新公司受到资本渠道有限的牵制，会迁移到融资环境更为有利的地方。

此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其发布的2024年10月欧洲经济展望中也提到，欧洲风险投资规模仅为美国的四分之一，这也是导致欧洲缺乏商业活力的原因之一。此外，在欧洲，成立5年或更短时间的新公司，所占市场份额仅为美国的一半左右。

长年在法国工作的赵永升对此深有体会。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美欧之间融资渠道不同，其融资结构明显更加依赖信贷而非债券和股权融资。

他解释道，目前根据欧洲央行数据，2024年年内多次调降利率后，企业和家庭的借贷成本正逐步降低，但欧洲央行还需要在2025年进一步降低借贷成本，“目前的趋势很好，但是远远不够”。

欧央行最新数据显示，2024年10月，欧盟企业新贷款的平均利率为4.7%，比一年前的峰值低了半个百分点以上；银行对企业的贷款从低水平逐渐回升，较去年同期增长了1.2％；抵押贷款继续逐步增加，年增长率为0.8％。

牛津经济研究院还在报告中提出，投资也要投在正确的领域。譬如，尽管信息通讯产业（ICT）投资只占GDP的一小部分，但它对经济的影响却成比例地扩大，并能带来重大的生产力效益。

该报告显示，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美国生产力的广泛增长主要集中在使用信息和通信技术的行业。这是造成美国和欧洲经济生产力表现差异的一个主要因素，因为欧洲在开发和推广提高生产力的技术方面都比较落后。

牛津经济研究院助理经济学家哈维（Alexander Harvey）对记者表示，欧央行前行长德拉吉在其最近关于欧洲竞争力的报告中表示，未能充分利用信息和通信技术革命，是造成欧盟与美国之间生产力差距的主要原因。

他表示，对发达经济体的信息和通信技术部门进行比较，可以看出美国在科技领域的主导地位。美国ICT部门不仅在GDP中占很大份额，而且在生产率方面也远远超过其他经济体。美国信息与通信技术部门工人的人均产出为580000美元，多于发达经济体次高水平的三倍半。

他解释道，包括研发和计算机软件在内的知识产权产品（IPP）投资，是近年来美国投资增长的最大驱动力。

“事实上，IPP投资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美国与欧洲之间的投资差距。对研发和计算机软件的投资可以刺激新产品的创新，从而提高各行各业的生产力水平。”他表示，“综合考虑强劲的IPP和ICT设备投资，这很可能是美国在新产品开发及其在整个经济中的成功推广方面处于领先地位的一个因素。”

欧盟能否斥巨资提高竞争力

此前，德拉吉曾在一份重磅报告中建议，欧盟每年需拿出7500亿-8000亿欧元投资增强竞争力，这相当于欧盟GDP的4.4%-4.7%。近期，欧委会还提出了一项3000亿欧元的计划，以提振欧洲停滞不前的经济。然而，一些分析师怀疑私人投资者是否会提供所需的资金来实现这一计划。牛津经济研究院在此方面的看法也较为谨慎。

欧洲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巨大的投资差距规模。“要达到美国的水平，欧元区必须将投资水平提高到GDP的3.3%，英国和德国的差距甚至更大。然而，这些经济体不仅需要将投资提高到美国目前的水平，还必须解决多年来相对于美国资本存量投资不足的问题。”哈维表示，“因此，解决投资缺口影响所需的投资增幅可能更大。”

他表示，这种规模的投资增长不太可能实现。“在政府层面，我们已经注意到，当前的政治和财政现实使得为此所需的政府支出不可行。然而，政府支出占欧元区生产性投资总额的19%，德拉吉建议的成功将取决于其在刺激私人投资大幅增长方面的有效性。”他补充道。

牛津经济研究院的报告还提到，在政治上，最有可能刺激投资大幅增长的政策类型存在重大障碍。要接受全面的监管变革，可能需要在维护现有的工人、社会和环境权利之间作出不可避免的权衡。但欧洲各国政府不太可能愿意削弱其对高监管标准的承诺，也不太可能接受会损害福利条款的重大税收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