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言以贯万物 > 8月31日 >
第64期

  • 1在市场经济里是没有收入分配这回事的。你的收入都是你挣来的,可不是谁分给你的
  • 2行政性垄断是不是要坚决打破下,能不能让每个人都凭自己真本事去创富?
  • 3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得是一个限制政府权力,减少特权的方案,而不是一个扩权的方案
  • 4领导自己看中长期利益,愿意改,但底下官员只顾眼前,不愿改,怎么办?

收入是你挣来的创造来的 没有收入分配这回事

在市场经济里是没有收入分配这回事的。你的收入都是你挣来的,是你创造来的,可不是谁分给你的,你不先创造财富,这财富压根就不会存在,还分什么分?不是说有一块本来跟你无关的财富,然后你去争取来,而是本来没有这块财富,需要你去创造

财知道:发改委说下半年要出台收入分配改革方案,你怎么看这问题?

胡释之:收入分配其实是一个很误导人思考的词。让人听着感觉是有那么一大笔现成的钱,等着分配给每一个人。那大家当然是觉得要分得越公平越好,凭什么不分给我,或者凭什么我分得的比别人少?就在那争吵不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公平方案,而且一般都觉得要分给自己多点才公平。所谓收入分配改革呢,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分不公平,要重新分过,比如要分你少一点,分我多一点。

但实际上在市场经济里是没有收入分配这回事的。你的收入都是你挣来的,是你创造来的,可不是谁分给你的,你不先创造财富,这财富压根就不会存在,还分什么分?不是说有一块本来跟你无关的财富,然后你去争取来,而是本来没有这块财富,需要你去创造。比如乔布斯他如果不生产苹果那谁也不知道生产苹果能这么赚钱,能创造这么多财富,他自己创造的自然也就落入他自己的腰包。

市场经济里,你的收入是怎么来的?是你的交易方主动给你送来的。比如你生产了一个好产品,消费者都买你的东西,都把钞票投给你,这就是你的收入。而这种交易机会也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你给别人创造的价值越多,自己收获的也就越多,你让别人越满意,别人也就会越让你满意。这里的别人不是跟你无关的第三方,而是直接从跟你交易中受益的那个人。有交易,有交相利,但没有分配,也没有什么分配公平。谁创造的就归谁,这本身就是最公平的。

明确了这点以后,我们就会知道以前经常说的收入再分配和二次分配其实是收入的初次分配,就是把大家自己挣的钱(不是分来的钱)收上去再由政府去分配下,比如劫富济贫。

财知道:怎么看这种分配?

胡释之:这种目标朝向最终财富平等的分配是很成问题的。你创造的财富多,别人创造的财富少,显得收入是有差距了,那是不是要平衡一下?以这种结果公平为目标,比如把乔布斯挣的钱匀一点给那些挣钱少的人,去拉平一下,显然是不合理的,是侵犯私有产权的。而且会妨碍大家继续创富,会妨碍乔布斯的出现。乔布斯也不是纯粹为了好玩才生产苹果,也是要赚钱的,如果知道赚的钱会被匀走,那他也会坐等别人来匀给他,何苦自己去白忙活?再就是这种干预会是无休止的,这次拉平了,在同样的财富起点上,过一阵又因为大家的创富能力和努力不一样,收入差距又拉开了,是不是要政府再来分配一下?

贫富差距问题根源不在市场化 而在市场化不彻底

不是通过创造财富富起来,而是通过掠夺财富富起来,甚至会比创造财富者还更富,这样造成的一种收入差距的拉大,确实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问题不在于有贫富差距,而在于有些人的财富是抢来的。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市场化,而在于市场化不彻底

财知道:现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了,老百姓也是怨声载道,你觉得贫富差距源于什么?很多人归结为市场经济,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胡释之:贫富差距确实是市场经济里的正常现象。你要说市场经济会带来贫富差距,这也确实是事实。刚才讲了,市场经济里,财富都是自己创造的,有些人让别人满意更多,创造财富更多,自然就和别人拉开差距了。

而且市场经济的好处也就在这。为什么说市场经济最能激发人创造财富?就是因为他会驱动人为了自己的财富增长去为他人创造财富。交易互利过程中使社会整体财富也增长起来。市场经济虽然正常的趋势是相对收入差距会拉大,但其实再看绝对水平的话,每个人跟上一辈的人的收入差距也在拉大,最穷的人可能比上一代最富的人还要富。

回到我们中国来说,收入差距的拉大,市场化、让人自由创富确实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但这是好事,不成其为一个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呢?出在我们的市场化改革还没有完成,还是进行时,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很多非市场化的东西、反市场化的东西。有些人通过合法掠夺别人创造的财富也能富起来,或者强行要消费者投票给他,比如搞行政垄断,也能暴富。也就是说他不是通过创造财富富起来,而是通过掠夺财富富起来,甚至会比创造财富者还更富,这样造成的一种收入差距的拉大,确实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问题不在于有贫富差距,而在于有些人的财富是抢来的。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市场化,而在于市场化不彻底。

典型的像国有企业、央企的行政垄断,中石油中石化之类的,员工的工资为什么要比别的行业收入高?不是因为他们的员工素质有多高,有多敬业,提供的产品有多好,创造的价值有多大,而是因为他们通过国家的行政权力,不让其他有能力的竞争者进入,消费者只能买他们提供的东西。这种高工资、高利润代表的不是他给别人创造的价值,相反,这是代表他给别人带来的成本有多大,用流行的词,这是一种负能量。他们如果不搞行政垄断,不限制自由竞争的话,消费者可以获得更好的服务。

收入分配改革要解决的就是这种问题。一个是政府以往从老百姓创造的财富里收走的是不是太多了,是不是得减少点?另外一个就是,行政性垄断是不是要坚决打破下,能不能让每个人都凭自己真本事去创富?也就是说,我希望的收入分配改革方案是一个限制政府权力,减少特权的方案,而不是一个扩权的方案。这样一来,我相信其实贫富差距是会降低的,即便是拉大了,也是健康的,和可以被大家接受的。

改革是割自己的肉 要像干革命一样“干改革”

问题是以前分得多的人,现在要分得少了,那这个阻力就很显然了,你这是要触动既得利益的。你要通过改革把我的收入变少,那这种改革我肯定是要强烈反对的。你要让有权的人去割自己的肉,去减少自己的收入就很难了,这确实就要求他自己要有壮士断腕的气魄

财知道:我们看到收入分配体制改革从2004年就开始启动了,启动了8年,还在难产,这个改革究竟会有什么样的阻力?

胡释之:难处是很显然的。收入分配改革是要动人的钱包。你想,就算是天上掉一笔钱下来,大家还都是有争有抢的,我想分多一些,你也想分多一些,要争抢半天才可能分好。现在不是说天上掉一块馅饼下来,而是要调整现有的这块蛋糕的分配方案,你以前分的蛋糕大,另外一个人分的蛋糕小,现在的改革可能是要掉个个。以前分得少的人现在要分得多了,这个肯定没有阻力,肯定举双手双脚同意,恨不得马上改。问题是以前分得多的人,现在要分得少了,那这个阻力就很显然了,你这是要触动既得利益的。你要通过改革把我的收入变少,那这种改革我肯定是要强烈反对的。

而且这些人,一方面像普通人一样,肯定不愿意自己的收入变少,另外一方面,这些人又都是有权人,有最大的话语权,他们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那种阻力你是可以想见的。你是向最有实权的人开刀,这肯定就非常难了。你去国有化民营企业,搞这种收入分配改革,相对就会容易些,民营企业家没法抵抗国家的强制力。反过来你要让有权的人去割自己的肉,去减少自己的收入就很难了,这确实就要求他自己要有壮士断腕的气魄。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说,他认识到我约束我自己短期对我有害,但长期对我有利。比如政府征税,从短期来看好像是征的越多越好,就像我们看到最近经济下滑,很多地方的税务局的人都在加班加点收税,不让休假。这样看起来对政府是有好处,经济虽然下滑了,但保证了政府收入不下滑,甚至比以前增速更快。但你收的税太多了,大家的创富积极性就会下降,往后大家都不生产,不创富了,你再从哪去收?鱼都死光了,你再怎么去捞鱼?涸泽而渔这种短期看似有利的事,长期对你是有害的。政府认识到这一点,就会主动地限制自己的权力,限制征税权,谁超收就撤谁职,这样虽然短期难受点,但能保证细水长流。

但真要做到这样也是很难的,首先是领导人自己要有远见,能看清自身利益所在,去推行这种利在千秋的事。另外就是得有领导力,领导自己看中长期利益,愿意改,但底下官员只顾眼前,不愿意改,怎么办?这就需要很强大的领导力,要像干革命一样“干改革”。

胡释之为宏观经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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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期

收入不是分配出来的

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得是一个限制政府权力,减少特权的方案,而不是一个扩权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