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两极——金融如何支持乡村内生动力：2023中国社会责任投资报告》内容解析

为什么要特别强调乡村的“内生发展”？

乡村振兴实际上是要实现乡村人口的发展。这不仅包括居住在农村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还包括那些已经离开土地、长期在城镇谋生的农民工和、新市民。他们在收入、子女教育、医疗卫生条件、居住环境、就业质量、社会地位等诸多方面，与先发展起来的城里人相比，都还存在较大的差距。乡村振兴在我们的理解中，就是让他们发展起来。发展不仅包括收入的提高、物质的丰富，还包括精神的觉醒、自然环境的改善以及文化的赓续。

乡村要发展，需要外部支援，但是最关键的还是要依靠这些乡村人群，他们才是振兴的内生动力。一方面，他们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地方上有哪些优势，可以发展什么样的特色产业、种植什么样的作物，他们都比较清楚；另一方面，他们是乡村振兴的主要受益者，具有潜在的动力。

乡村的内生发展指的是一种发展模式，不仅要强调（1）欠发达地区人群寻求发展的自主性；也强调（2）利用外部资源但不依赖外部资源，在发展的过程中提升能力，最终实现发展的可持续性；此外，还需要（3）基于地方性知识、在地资源和本土文化，探求各类发展问题的在地解决方案，尊重发展的多样性。

支持乡村内生发展的金融中介体系应该具备哪些特征？

我们认为有三个方面的特征。第一，既能“上天”又能“下地”；既能对接专业的、市场化的外部资金，又能触达微弱的、分散在各地的、待发展的乡村人群。既扎根本土，了解当地乡村居民的需要和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又能帮助外部机构探索乡村的机会，协助它们配置资产、管理风险。第二，支持乡村内生发展的金融中介应该具有“双重目标”。因为农业和其他乡村事业的弱质性，完全逐利的金融机构，可能既不愿服务、也服务不好底层的乡村人群。

第三，提供金融服务的同时兼具赋能作用。考察美国和日本的经验，我们会发现，它们有一个惊人的共同点，就是金融服务与其他非金融方面的支持的融合。这种在提供金融服务的同时，为乡村人群赋能的模式与内生发展的理念非常契合。根据美国财政部的统计，2020财年经过认证的社区发展金融机构的员工平均将59.1%的时间用于为低收入家庭和少数族裔人群提供贷款、投资等金融服务，27.9%的时间用于为社区发展提供技术帮助和发展服务。例如，有社区发展金融机构为第一次购房的家庭提供培训课程。而日本农村合作金融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它是内嵌在综合性农业协作组织中的一个事业部门，在提供金融服务的同时还提供农技指导、销售、采购等方面的支持。

金融服务与发展支持之间的关系值得深入研究。首先，对于金融机构而言，发展支持本身可能是不赚钱的，是成本。为乡村人群赋能是使命、是社会责任。提供发展支持的成本需要通过金融服务获得的收入来交叉补贴（cross-subsidize）。比如，在日本综合农协体系里，指导事业（提供农业生产、运营、技术等方面的指导）的利润一直为负，需要信用事业、保险事业和经济事业来补贴。然而，对于金融机构而言，提供发展支持可能存在一些隐形价值。比如，可以更好的管理风险，降低借款人的违约概率，还可以作为金融机构的卖点与特色，吸引客户。

要使我们的金融体系满足这些要求，支持乡村内生发展，有哪些建议？

结合我们当前的实际情况，对重塑乡村金融体系，引导社会资本下乡，支持乡村内生发展，我们有三个方面的建议。

1. 需要建设功能错位、优势互补的乡村金融机构组织生态。服务乡村内生发展，应该有不同类型的金融机构。简单地看，有大机构、小机构，有全国性的、地方性的，有银行类的、非银行类的。应该通过引导，让这些机构形成互为补充、相辅相成的良性生态。在普惠金融的监管政策方面，可以适当有些灵活度。

2. 构建乡村金融体系，应该让“社会”部门发挥更大的作用。在思考如何确保涉农金融机构社会目标不漂移的时候，我们似乎一直在“政府—市场”的框架下徘徊。商业银行出于对利润的追求，出于审慎经营的考虑，不能或者不愿意服务小微企业和“三农”。在政策监管的引导下，商业银行去服务高风险的客群，可能不可持续。那么怎么办呢？既然商业银行能做的是有限的，是不是应该让政策性银行发挥更大的作用？从国际经验来看，我们需要重视“社会”的力量。美国社区发展金融、日本农村合作金融既不是商业银行、也不是政策银行，是具有很强社会性的金融机构。欧洲的社会银行追求社会目标的动力来自储户的需求、股东的要求，这是公众公共意识觉醒的结果。有了追求社会目标、环境目标的群众才生长出了社会银行。这也是“社会”的力量、群众的力量。

3. 金融机构在提供金融服务的同时，应该为乡村人群提供发展支持。金融服务与发展支持的融合或许可以成为农村中小金融机构的一个特色。同时，也能提升乡村人群的自我发展能力。美国一家社区发展金融机构把为低收入社区提供技术支持看作它们的“秘密酱汁”。

这些就是我们通过这项研究获得的启发与思考。如果用四个字概括，我们觉得是“协同”与“融合”。它指的是不同类型金融机构的协同，形成优势互补的良性生态；还指的是“政府—市场—社会”三部门的融合，发展具有“双重目标”的金融中介体系；最后就也是金融服务与发展支持的融合。

（文章内容摘选整理于《超越两极——金融如何支持乡村内生动力：2023中国社会责任投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