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SOS张嶷：2024年中国企业出海会面临哪些风险

经济观察报 记者 王雅洁 国际SOS集团（下称“国际SOS”）中国董事总经理张嶷（John·Williams）观察到中国企业出海趋势正发生着诸多变化，比如布局的重点领域从传统能源转向创新科技、新能源汽车。

国际SOS成立于1985年，以提供健康和安全风险服务为主要业务。目前，在全球90个国家和地区开展业务，拥有员工13000人。1989年，国际SOS正式进入中国市场，最初主要服务在中国发展的外资企业，目前超过一半业务量来自出海的中国企业，且这一比例仍在持续增长，覆盖的行业包括石油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高科技、化工、通信和金融等。国际SOS为这些企业在境内偏远项目和海外项目的工作人员提供医疗、健康和海外安全等服务。

已经在中国工作30余年的张嶷称，国际SOS高度重视中国市场。目前，国际SOS在全球拥有三百多名具有中文服务能力的工作人员。

张嶷告诉经济观察报，中国客户在海外市场的需求显著增长，节点出现在全球共建“一带一路”之时，国际SOS伴随中国企业共同出海时，也在不断加大这些区域的投入成本。他也提醒，2024年中企出海需要注意规避新的风险，比如全球动荡带来的海外安全挑战、员工心理健康风险、极端气候风险等。

经济观察报：国际SOS在帮助中国企业出海过程中，看到了哪些变化？目前，中国企业对哪些行业更感兴趣？

张嶷：中国企业对一些高科技领域兴趣浓厚，涉及行业也更广泛，包括石油、矿产、绿色能源、通讯等。近几年我们的客户行业类别不断扩充，科技企业跟着市场需求，选址变得更多样。一些企业开始在拉丁美洲、墨西哥布局，比如新能源汽车企业在拉美市场就特别活跃。石油、天然气等行业企业则大部分倾向布局中东、中亚、非洲。

经济观察报：和其他国家企业相比，中国企业走出去是什么风格？第一时间会想到哪几个关键词？

张嶷：非常快的“中国速度”，决策、投资都非常快。

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之后，中国企业曾有过出海潮，当时速度更快。现阶段，中国企业出海考量更多，因为看到越来越多的风险，更加谨慎了。目前，全球各地的法律法规，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制度趋于完善，这些都是企业出海投资需要充分考虑的要素。不过，中国企业一旦确定投资方向，速度还是很快的。

经济观察报：你在中国已经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多年中，中国企业出海特点有什么变化？

张嶷：近年来，中国企业出海的变化比较明显，“一带一路”是一个转折点。

我们也为企业客户提供风险评估和管理方面的服务。最开始中国企业走出去时，风险意识不够全面，对海外运营可能遭遇的动荡及冲突、传染性疾病扩散等风险，缺乏足够的预见性。经过海外磨炼，中国企业这方面的风险意识逐渐提高，对员工的关照义务与责任也越来越强，对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也越来越重视。

另一个节点是疫情。疫情后有一个非常大的风险应对变化就是对心理健康的重视。之前中国企业并不会如此关注心理健康方面的风险管理及风险预防，现在中国企业管理层开始认识到，员工的身心健康状况对于商业发展的可持续性具有重要影响。

现在，我们看到中国客户对于这方面的风险防控更积极，中国企业希望提高自己在海外面对风险的抵抗力和韧性。

疫情之后，各国企业对心理健康风险的应对需求越来越大。很多企业总部都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和其他国家的企业相比，此前，中国企业更倾向于派驻国内工作人员去海外工作。不过，现在中国企业也开始雇佣更多的国外本地员工，这也是我观察到的一个趋势变化。

经济观察报：目前中国出海企业和他们的员工面临哪些风险？

张嶷：我们预估，2024年包括中国企业在内，全球企业都将面临着“持续性危机”的影响。

尽管新冠疫情带来的影响逐渐消退，但俄乌冲突的爆发引发了各行业新一波的供应链和服务中断。随着这些压力因素的不断积累，员工职业倦怠的风险日益显著。国际SOS调研发现，企业机构中与压力相关的缺勤显著增加。65%的受访者认为，全球风险将在2024年继续增长，将进一步加深企业内部的“危机管理疲劳”。员工职业倦怠水平已经上升到令人担忧的水平，根据调研数据，80%的受访者预测，2024年，员工职业倦怠将对企业产生不容忽视的影响，但只有41%的受访者认为他们的企业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来应对这一问题。

动荡不安依旧是全球风险的关键词。2024年中国企业将面临多重风险，层出不穷的各类风险危机事件让企业管理者应接不暇。自新冠疫情以来，全球运营企业的危机管理团队持续满负荷运作，造成这一关键团队面临“危机管理疲劳”的局面。

所以，相关企业应更主动地应对风险。基于企业运营的地理分布、所处行业或差旅外派模式，企业可与专业风险评估机构合作，从而识别企业面临的最突出的风险，以及衍生影响。在了解企业可能暴露的潜在风险后，针对风险建立提前预警机制，以便企业能够采取措施来应对风险。同时，在危机管理团队中构建韧性也很重要，比如扩大在危机事件中的管理者数量，并通过有效培训为他们赋能，有利于确保持续性危机不会干扰企业整体的业务运营。

中国企业还需要考量和全球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相关的风险管理，这类风险可能对企业未来一年的经营产生重大影响。

气候变化危机也需要重点关注。国际SOS在2023年发布的几千条警报中，与极端天气事件有关的警报数量位列全部类别警报中的第二位。然而，还有很多企业没有将气候变化纳入员工健康和安全风险管理计划中。

随着全球气候特征发生变化，健康风险环境也在随之变化。过去一年，我们在全球目睹过许多极端天气事件，欧洲的极端高温可能成为常态，造成一些疾病更易传播。时隔二十年后，美国几个州再次出现了本地传播的疟疾。企业需要及时应对潜在新型医疗风险并制定针对性规划，企业总部要有健全的风险管理系统，用来监控海外运营。

当然，除了气候变化，还要关注由此引发的连锁风险。现在企业出海面临的风险多重化，不能只关注单一风险。

最后一点是人工智能带来的风险。人工智能的确能激发新工业革命的潜力。然而，从目前来看，它令企业更难以从错误信息和蓄意生成的虚假信息中筛选出可靠的信息。接受国际SOS风险展望研究的受访者中，有超过五分之二的人表示担心错误医疗信息和虚假信息对员工造成不良影响。这些错误和虚假信息的风险，预计在2024年对即将举办关键选举的国家和地区具有更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