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照美国被诉

2005年03月21日 19:16
来源：《财经》杂志作者：张小彩　李纬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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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加州，一场司法较量正在展开。一名58岁的中国金融界高官于大洋彼岸卷入一起涉嫌贿赂的经济讼案，贿金高达100万美元以上

□本刊记者王丰凌华薇　吴小亮　曹海丽实习研究员康理诚发自北京、深圳、上海本刊特约记者　卢佳敏发自美国加州

2004年12月16日是个很普通的星期四。这天晚上，在北京，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建行股份)董事长张恩照，以当年“年度经济人物候选人”的身份，亮相于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节目。

在郑重强调自己将“全力以赴，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完成好使命”之后，张恩照以这样一段话作为发言的结尾：

“(我)感觉到对我们的国家，对我们的金融，在世界的金融舞台上都是高度的聚光，高度的瞩目，所以这是一次完全崭新的一种改革和创新。”

谈话是富于激情的。此时，或许只有极个别知情人能够想到，荧屏上，张恩照的“高度的聚光”和“高度的瞩目”，至少在潜意识层面上有着另一层含义——这位58岁的中国金融界高官在大洋彼岸已被卷入一起涉嫌贿赂的经济讼案；或迟或早，他将因此招致进一步的瞩目和聚光。

讼案发生地点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2004年12月13日，美国加州北部的蒙特雷县高等法院发出了一张传票，其通知的主要被告除了一家美国大型金融服务公司，还包括张恩照本人，以及一家注册在开曼岛的香港公司。

《财经》获得的相关法律文件副本显示，这是一起涉及违约及海外贿赂的民事讼案，其中涉嫌贿赂的金额在100万美元以上，涉嫌受贿者即为张恩照。

2004年的最后时刻，北京，张恩照由于没有获得更多的公众选票，最终未能跻身于央视十名“年度经济人物”之列。而据接近张恩照的消息人士说，直到12月28日结果公布前夕，张一直对自己最终获选饶有兴趣，且信心十足。其热心程度之高，当时甚至使人感到有些不解。

事至如今，张的复杂心态或可得到解释：发生在加利福尼亚的那起民事诉讼案传到中国大陆或许还要经历时日，案件的审理时间也可能拖得很长。但无论如何，此时的张恩照本人肯定已经获悉此事，甚至想到了可能的“有朝一日”……

时间无情。2005年3月16日，就在亮相中央电视台后三个月，建行股份董事会接受了张恩照因“个人原因”辞去董事长一职的请求。

官方消息并没有解释“个人原因”竟系何因。然而，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半年前刚刚正式出任建行股份董事长的张恩照，会因为“个人原因”辞职。就在国内纷纷传言张恩照因涉嫌腐败接受调查的同时，在美国加州，一场司法较量也正在展开。

在这起海外民事讼案之中，张恩照被高度聚光。

G&D公司美国发难

张恩照如何卷入一起涉金千万美元的民事纠纷案并涉嫌受贿？长达11页的起诉书揭开了鲜为人知的交易内幕的一角

事情的缘起，必须从中国建设银行从美国Fidelity信息服务公司(下称FIS)进口的一套高级软件管理系统说起。

2004年10月12日，总部设在美国佛罗里达的美国Fidelity 全国金融公司(下称FNF)喜气洋洋地在其网站上宣布：中国建设银行正在深圳分行使用该公司下属子公司FIS提供的一套高级信贷解决方案服务管理系统(the Advanced Lending Solution Servicing Manager，下称ALS-SM)，对其个人信贷业务进行分析。

据消息说，张恩照称，“这一系统今年来在信息技术方面对本行意义重大。”

根据FNF网站的消息，这套先进的ALS-SM系统于2004年6月方始在建行深圳分行上马，当年9月个人信贷系统正式运行。“ALS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崭新的概念，长期而言，将对我们的管理模式、运营模式和业务扩展形成重要的冲击。”张恩照曾如是评价。

当时，多数人或许没有想到，正是建行与FNF和FIS的这起交易，会在彼岸引起一起涉金数额千万美元的民事纠纷；而张恩照竟卷入讼案，成为整个事件的涉嫌受贿人。

这起民事案件的起诉方为一家中国公司，注册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首要营业地是北京，公司的英文名称为Grace　&　Digital Information Technology Co。 LTD(下称G&D)。

2004年12月9日，G&D在加州蒙特雷县高等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控告FNF和FIS合同违约，违反了诚信和公平交易原则，其向张恩照的行贿行为，违反了美国1977年《海外腐败行为法》(FCPA)；而张恩照等人的行为则构成蓄意干预合同实施。

长达11页的起诉书，就此揭开了鲜为人知的交易内幕的一角。

根据起诉书的陈述，G&D于2000年12月起，帮助FIS的前身AIS在中国销售其软件系统。至2001年6月21日，双方签署了一项合约：由前者协助AIS向建行销售有关管理系统，并提供相关服务；在建行付款后，G&D应获相应比例的款项。据该合同，AIS将支付其软件使用权最初10年收费的三分之一(33.3%)，以及安装费的15%。

2001年7月1日，就在G&D与AIS的合约签署后不久，双方又签署了一份合同修正案，将G&D有权获得相应收入的期限延至15年；且规定，任何一方不可触犯《美国海外腐败行为法》的任何条款，或向建行及任何政府官员行贿。

起诉书说，2001年7月23日，建行与AIS签署了一系列软件使用合同，总额达7800万美元。此后，2001年12月，又签署了一系列配套软件使用合同，总额达9800万美元。

这是一起总计1.76亿美元的交易。G&D原来期待着在若干年内可得5866万6667美元的佣金收入。但从2001年签约彼时至今，G&D尚未获分文。

AIS于2003年4月左右被FNF收购，更名为FIS。这正是G&D同时起诉母公司FNF及FIS的缘由。

据G&D所述，自己拿不到佣金与张恩照有关，正是AIS与张共谋的结果。起诉书称，2002年5月，张恩照受AIS邀请前往加州卵石滩，那是全球最为昂贵豪华的高尔夫球场之一。

起诉书中还有一个细节：与张的同行者，包括他的私人好友、来自中国大陆的周建华(音)，以及一位香港居民鲍比叶(Bobby Yip，叶向平)。在张恩照出发之前，周建华特地给AIS的雇员打了电话，说明张的政府官员身份，为了避免惹人眼目，将不带高尔夫球杆去美国。所以请AIS提前为张租好球杆。

正是在这次加州高尔夫之旅中，张恩照及周、叶二人与当时陪同的AIS国际部总裁吉姆威尔逊共同商定，签署了建行与AIS之间的新合同。

据称，作为回报，AIS向张本人支付了100万美元。这笔费用以咨询费的形式付出，通过由叶控制的一家开曼群岛公司Prosten支付。与此同时，AIS每月还将支付周3500美元“咨询费”。

起诉书说，张恩照当时还提出，要求AIS支付自己的儿子在伦敦读书的教育费用，以及妻子赴英探视的旅费。张恩照此次“加州高尔夫之旅”由威尔逊用信用卡支付。据估算，费用在1万美元以上。

G&D提出，这一合同其实否认了原来的G&D与AIS合约。这意味着，G&D所期待的佣金化作逝水。

依据以上指称的情节，原告以违约和行贿将FNF及FIS告上民事法庭，张恩照等人也成了同案被告。原告提出要求：被告需按原合同约定支付5866.7万美元的佣金及利息，以及律师和诉讼费用。

加州高尔夫之行缘由

威尔逊：语言不通时的第一次见面只能是“客套交往”；G&D律师：他没有否认转账100万美元

起诉书没有提到一个重要事实：在2001年底建行与AIS交易后不久，当时的建行行长王雪冰即告落马。2002年1月14日，王雪冰被正式免职，接任者是原建行常务副行长张恩照。

完全可以想知，此次交易从2002年始发生陡变，恰与此次建行高层更迭相关。

据《财经》了解，2001年间，王雪冰确实一直在力推一项重大的软件技术引进项目。这在当时也存在极大的内部争议。

熟悉金融电子业务的专家告诉《财经》，用先进的软件系统全面管理商业银行的运营，正是一种国际普遍趋势。目前国外大银行已经进入普遍采用第三代银行核心业务系统的阶段。而且，在国际上为数不多的系统供应商中，FNF旗下的FIS(前身为AIS)应属于行业的佼佼者。

但是，这种先进的管理系统在IT技术上具有某种刚性，与中国国内沉淀多年、已经固化为刚性的银行管理流程很难匹配；其引进后是否能够“上线”，可谓挑战重重。加之相关项目价格昂贵，所以，多数国内银行均未考虑进口此类系统。目前，中国仅有中信实业银行业已购进了同类系统。

建设银行的知情人说，在2001年王雪冰积极主张引进该系统时，建行内部曾出现激烈的不同意见。一些行家们提出，建行现有的管理体制无法使这一系统有效发挥作用；更有许多人一听价格高达“数十亿人民币”，即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这项引进一直在推进，并签署了部分协议。至2001年12月底到次年1月，AIS已经派遣十多名技术专家来到北京，准备着手培训和安装了。

2002年1月11日王雪冰突然下台，项目引进突然中断。当时，建行内部对项目的怀疑与反对之声占了上风，更有许多人猜测，王的失事或正与此交易中涉嫌经济问题相关。继续原来与AIS交易已几无可能。

然而，建行与AIS(2003年4月后更名为FIS)的交易并没有中止，如今正在深圳运行的ALS-SM即为证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建行内部对交易继续有一套解说：其一，原合同已经签署，如果毁约，则须赔付；其二，新签合同已大大缩减了原有规模，从而亦降低了费用；其三，建行的管理技术进步确有现实需求。

“过去签的协议涉及整个核心业务系统，包括贷、存、卡、理财等各个方面。现在只是贷款系统和底层支持相关的模块，有很大的差别。”后来担任建行该项目技术顾问的高伟达公司一位技术主管告诉《财经》。

然而，G&D在起诉书中的指控，毕竟为交易继续的正当性蒙上了一层铜臭。

《财经》获得了以FNF和FIS为首的被告方对起诉书指控进行回应的文件。被告1月14日的最初回应否认了被告的主要指控，仅承认加州高尔夫之旅确实存在。2月24日，此案重要当事人、现任FIS国际部总裁吉姆威尔逊签署声明，就起诉书内容作出更详细的回应。

威尔逊讲述了该公司2001年与建行谈判的过程及变故。

他在声明中承认，G&D确实与FIS(即AIS)签署了合约，确定将协助其向中国建行销售有关银行软件系统，并获一定比例的佣金；G&D也确实提供了销售帮助，目的是使FIS将“19种产权软件产品授权给中国建行，使FIS将其核心处理和银行支行软件套装产品安装在中国建行，并以上过程的广泛实施与适应安装提供服务”。相应的临时服务合同(interim service contract)于2001年7月20日签署，FIS由此拿到334万4940.50美元，并支付G&D28万9983美元。

此后，FIS(即AIS)确实在2001年12月12日签署了第二项协议，即软件使用协议。同样在12月间，G&D还协助FIS就一系列配套软件的使用权和服务协议与建行进行了谈判，但未能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原因是建行没有得到中国外经贸部的批准。

就在此时，发生了王雪冰下台的巨大变故。据威尔逊说，2002年1月11日王雪冰下台后，建行立即通知FIS，该行将搁置其与前行长王雪冰主持期间的协议，包括12月12日已签署并获批准的协议，和其他正在谈判中的协议。不久后，建行又通知FIS，这些协议全部无效。FIS不得不从北京撤回人马，承受了重大的损失。

此间，威尔逊曾经找G&D协助，而后者完全无能为力，其总裁逃离(fled)中国大陆，办公室也无人接听电话。FIS还试图通过美国驻华使馆、美国商务部、美中商会寻求帮助，但都没有结果。FIS致函建行，要求与新的管理层见面会谈，主张12月12日的合同应当兑现，但都没有得到回音。

在这种情况下，FIS于3月28日通知G&D中止原合约，并给予一个月的期限。在G&D 方面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4月28日，该合约正式中止。

此后FIS开始探求一种新的、不同的销售策略，集中于建行的信贷系统。威尔逊说，通过IBM公司的介绍，FIS请香港上市的Prosten Technology Holdings Limited担任了自己新的当地市场销售代理。Prosten协助FIS安排了与建行新高层的会谈。此后，经过长达16个月的项目评估和谈判，FIS终于在2003年9月与建行签订了一项新的、在软件使用权和服务方面较前有限得多的合同。

据威尔逊称，2002年-2003年谈判的团队完全是一个新的团队。与2001年就19种产权软件谈判不同，建行后来只对其中的五种软件有兴趣，而且要求FIS在软件安装和本地化方面的角色也较小。

G&D从2002年中以后从未与FIS联系，直到2004年媒体FIS就新的合同进行报道才突然现身。

威尔逊特意解释了选择在加州卵石滩高尔夫球场与张恩照会面的原因。他表示，这是与当年建行谈判中断后，与建行新高管的第一次会面，只是要表达自己的遗憾，探讨新的双方能够满意的解决办法。

除此之外，威尔逊强调说，这次活动只能被限制在“客套交往”的范围内，因为语言不通，任何谈判都是不现实和不礼貌的。FIS当然是希望这次会面能使谈判重新开始，但并没有在球场上谈生意。

据称，此次高尔夫之旅的费用远低于1万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在威尔逊长达六页的声明中，对于起诉书指控的有关行贿事项并未正面否认。

“有几个重要东西都没有否认。”G&D的律师张晋蜀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说，“第一，给Prosten公司账上打去100万美元；第二，给张恩照的朋友周建华付每月3500美元；第三，在Pebble Beach(卵石滩)招待张恩照和他的私人朋友，只不过(费用)数目上有些差距。”

他解释说，Pebble Beach是美国最昂贵的高尔夫球场，美国司法曾经有过先例，请政府官员到Pebble Beach打高尔夫球会被判定贿赂。“这是对FIS最有damage(伤害)的指控，他都没有否认。”

现居加州洛杉矶的张晋蜀是美国著名律师行Greenberg Traurig LLP的合伙人。他最近在加州《洛杉矶商业周刊》(Los Angeles Business Journal )接受采访时，也曾不点名地提起此案，以表明中美两国民事讼案日多。

张晋蜀告诉《财经》，在此次起诉之前，G&D一方曾与被告方有过接触，“希望给对方一个说话、解释的权力”，并称沟通“达半年之久”。但他没有点明这里的“对方”是否包括张恩照本人。

他说，正由于协商未果，“通过对证据的进一步调查、核实，觉得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到美国法院提出控告，我们才做这个决定。这个过程相当慎重。”

对于《财经》的问询，FIS一方的律师David Shapiro以威尔逊的“声明”作为回复。

悬念与谜团

Prosten会如何应答？究竟谁是G&D？当年在合同上签约的法人代表江义宗说，宏仁华乙与宏仁企业集团毫无干系，只是“借用一下牌子”

2003年12月，王雪冰因为受贿罪被判处12年徒刑。他的收受包括五块手表及40万元人民币现金，折合115.14万元人民币。这一受贿数额，远较他受查处期间的外界种种传闻为低。

王雪冰当年下台的导火索，也与他任职中国银行行长期间，该行纽约分行的一起罚金上千万美元的违规案件相关。按美国货币监理署的判定，该行在运营中有“不安全和不可靠行为”，包括“给单个客户暴露风险过高、协助一桩信用证诈骗案、未经许可放弃抵押品并陷瞒不报，以及其他可疑活动和潜在的诈骗行为”。

然而，王在这一事件中仅负管理责任，并未卷入贿案。

此次张恩照遭遇的情形则完全不同。如果G&D所诉为实，则FNF将按美国法律受到处罚，张恩照将面对中国国内的法律制裁。

当然，张恩照被控受贿是否属实，目前仍有待进一步证实。《财经》在采访时，尚无法通过张恩照对G&D起诉书的指控证实或证伪。

在此番张恩照涉嫌受贿的丑闻中，为其接转贿金的Prosten公司至为重要。G&D明确将这家开曼群岛公司列为被告，称周建华和Bobby Yip皆为Prosten公司的雇员；威尔逊则坦承，FIS已请Prosten代理本地销售，确实在后者的协助下达成了与建行的交易。《财经》已确认，Prosten Technology Holdings Limited确实挂牌香港创业板，中文名为“长达科技”。其执行董事兼总裁为叶向平，英文名字为Bobby Yip。

长达科技高管层并无周建华其人。《财经》仅获悉，周是张恩照的旧部，过去曾在上海建行工作，后来“下海”。周不会英文。

《财经》目前无法联系到叶向平或周建华本人。

此外，《财经》间接获知，张恩照之子张纪刚确曾在英国留学一年，但已于2002年夏毕业，目前就职香港汇丰银行。

在此案中，原告G&D竟系何人，始终令人狐疑。记者在采访中曾听到一种相当普遍的说法，称G&D系“台塑大王”王永庆之子王文洋执掌的宏仁企业集团旗下公司，意味其背景深厚。

但来自北京的工商登记资料显示，G&D注册于2000年11月，注册资金100万美元，是一家外资企业，股东为注册在英属处女岛的富龙国际公司。G&D中文名称曾为“北京宏仁华乙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江义宗；后于2002年6月更名为“北京东映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陈志宏。

《财经》所获当初 G&D与AIS合同的副本也显示，G&D一方在合同上的签字者确为“江义宗”。

《财经》记者造访该公司工商登记所留地址时，得知办公室早已易主。

有资料显示，江义宗系台湾人，在信息产业从业近20年，2002年以来一直任台湾华乙资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3月18日下午，记者通过电话找到了正在台北的江义宗。江通过记者方获知G&D在美国已经兴讼，显得十分吃惊。他在十分钟后重新通话时告诉《财经》记者，Grace　&　Digital(宏仁华乙)的确跟宏仁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当初自己注册时以此为名，只不过是借用品牌，“觉得它是个大企业、大品牌而已。”

江义宗说，自己是技术人员，当初开公司主要是想提供技术服务。“1997年以前，建行一直用的是IBM的软件，但是不好用，想要换。我们了解IBM，熟悉行业，就替建行找，现在世界上哪家的软件最好，就是AIS。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替双方评估，中间安排了100多人替他们做评估和推销的工作。还写了报告给建行。”

江说，当初自王雪冰出事，AIS方面拒绝付款；他自认投资失败，撤资散伙，回到台湾工作，与原公司再无瓜葛，从未想到去索要佣金。

《财经》目前尚无法与G&D现法人陈志宏及G&D的另一股东取得联系。

台湾宏仁集团总部有关人士也表示，该公司与宏仁华乙或东映公司毫无关系。据查，宏仁集团在大陆八家公司英文名称确实冠以Grace，但并无一家全称为Grace　&　Digital Information Technology Co。 LTD。

G&D律师张晋蜀向《财经》表示，目前“暂时还不便披露G&D在北京的办公地点”。

棋逢对手的司法较量

G&D此番痛下决心欲夺回近6000万美元的收入。今年中国春节长假以来，美国加州的司法“拉锯战”一直在进行,目前，这起G&D讼案正在司法拉锯的过程中，正式开庭尚待时日。

身处被告地位的FNF是排名美国《财富》杂志500强之列的大公司，挂牌纽约交易所，当初曾斥资10.5亿美元一举购下AIS，其中四分之三为现金。此番因新入盟的FIS涉讼，其所聘出场律师事务所为Boies，Schiller　&　Flexner LLP，系2001年针对索思比和克里斯蒂拍卖行共谋案进行集体诉讼的原告方首席律师。此一轰动性讼案最终以原告胜利告终，法院判罚被告5亿美元之巨。

G&D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此番欲争夺近6000万美元的收入，亦是痛下决心。目前，该公司所聘律师为Greenberg Traurig LLP，是在美国排名第八位的大律师事务所。

在司法的意义上，此次案件真正是“两强相逢”。在G&D一方精心选择当年卵石滩高尔夫球场的所在地——加州蒙特雷县高等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后，被告在收到传票后的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2005年1月14日作出书面回应。被告方除了否认原告指控的大量事实，还特别提出管辖权异议，申请将此一案件从地方法院移至北加州区的美国联邦法院。

这一要求获得批准。而原告方对此结果难以满意，目前已上诉北加州区的美国联邦法院，要求将此案发还地方法院审理。

今年2月中国的春节长假以来，这场位于美国加州的司法“拉锯战”一直在进行。目前仍难料定最终的结果。据有关专家向记者解释，管辖权对此案审理有多种含义，不同的法院因分别适用联邦、地方法律和审判前例不同，可能最终影响判决。此外，被告一方将案件移至联邦法院后，也较易移至被告所在地佛罗里达联邦法院。威尔逊声明中提到的有关证人均集中于佛罗里达。

在美国，大公司若涉嫌违背《海外腐败行为法》，一般会受到美国司法部调查。《财经》记者在一周中曾多次打电话向美国司法部询问，至今没有得到正式回复。

震荡未尽

完全可以推知，张恩照本人知晓自己在美国涉讼不会晚于2004年底，他本人的名字毕竟印在起诉书和传票上

发生在美国的G&D讼案涉金巨大，其结局不但可能对FNF这样的大公司产生影响，对中国的金融业更具震动性。

理由显而易见：原告G&D系一家中国注册、主要在北京运营的公司，而被告之一正是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张恩照。身为中共十六大当选的中纪委委员，张恩照去年9月21日方始出任建行股份董事长，正为计划中的公司海外上市身衔使命。

完全可以推知，张恩照本人知晓自己在美国涉讼不会晚于2004年底，他本人的名字毕竟印在起诉书和传票上。然而，这一消息何时、如何被中国官方监管部门所获知，目前尚无答案。《财经》今年3月初对此事件即有所闻，但最后得以调查并确认此案之内情，则在张恩照“因个人原因”辞职之后。G&D的律师张晋蜀表示，中国官方从未通过原告试图了解情况。

来自建行大股东中央汇金公司的消息人士说，该公司也是在3月16日建行股份的董事会之后，才正式下载并着手研究关于张恩照涉讼案的有关法律文件。

面对G&D讼案的指控，张恩照对外对内如何回应？至今无人知其详。引人注意的只有一个动态：今年3月7日前后，国内许多官方媒体均刊发了一条消息，称中国建设银行先进贷款系统(ALS)试点项目在深圳通过有关专家正式验收。

这条由建设银行提供的消息说，该先进贷款系统是美国FIDELITY公司的核心系统之一，在技术与业务方面先进合理，在国外银行业应用比较广泛，美国前50家银行中有46家银行使用该系统；其主要功能包括贷前管理、贷中核算、贷后管理等，可覆盖建行贷款管理全过程的完整的贷款信息系统，并在该系统上处理对公、个人等全部贷款业务。

消息未提及交易价格，而《财经》通过多渠道了解，建行为这一项目向美方支付的款项在1000万美元左右。有消息说，目前FIS正在争取中国银行相关软件系统的订单。

建行相关消息公布后第三天，3月10日星期四晚，张恩照在他居住的北京西城区丰汇园小区被带走；同一天，其妻张俭在上海被带走。

此间有说法称，张氏夫妇此前曾有逃往新加坡之打算，但《财经》尚无法对此加以证实。目前，来自各方的种种努力，均有意将张恩照事件的震荡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

在3月16日上午的建行股份董事会上，张恩照亲自签名的辞职信在董事中传阅，其“由于个人原因”的辞职要求得到获准，代董事长为行长常振明。

接近建行股份高层的知情人说，代理董事长常振明事后在有公司高层参加的会议上向与会者表示，张恩照事件“不会影响建行的资产负债”。一天后，3月17日下午，中组部在建行股份正式宣布：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外汇管理局局长郭树清出任建行党委书记。-本刊记者张小彩　李纬娜　实习记者王亚雪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