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银行家50人访谈：亚洲银行改革道阻且长老马才识途

2009年07月15日 02:30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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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贾玉宝深圳报道

源于蛇口，跳动着改革基因的招商银行，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断酝酿变革。这也是招行能以一卡通，以零售银行率先转型，抢占市场先机的精神利刃。

招商银行发生的这一切，和马蔚华有关。

马蔚华是在做了10年的银行监管者后，转身为银行改革者的。现在，他又做了10年银行的经营者，将招行带到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如果说10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强化了招行向零售银行转型的信念，那么，现今的美国金融危机则让马蔚华有了更深入也更透彻的思考。如何在更深广的国际视野下修炼银行家的管理智慧，如何继续完成招行的国际化和多元化布局，亲身目睹了华尔街最黑暗危机的马蔚华，不断充实和修正着他的改革韬略。

国际风云变幻，改革前路艰辛。这不仅对马蔚华而言，对所有的亚洲银行家都是如此。旨在构筑银行家交流平台的“21世纪亚洲金融年会”正是为此而设，这也是今年推出“亚洲银行家50人访谈”的动因。

6月30日，在招商银行大厦，一幅硕大的金葵花油画面前，马蔚华侃侃而谈。他没有过多地讲述招行的故事，而把谈话的重心放在了他20年来对银行改革的所得所思之上。

1. “美国处置金融危机有两大失误”

2008年10月，美国财长盖特纳带了两位纽联储副主席见马蔚华。马问盖特纳：“今天你若重新处理雷曼，你还会让它倒闭吗？”盖特纳没有正面回答，他用汉字“乱”概括当时的美国监管体系。

马蔚华不客气地评价说，美国前财长保尔森也犯了错误，在雷曼倒闭引发市场遭遇严重流动性危机时，他不该天天在那里净化资产负债表，而应该通过注资、担保，去给市场恢复信心，这点英国首相布朗远胜保尔森。

马甚至认为，美国总统奥巴马的金融监管改革计划缺少了如何加强对评级体系监管这一环。

在当下，在中国，敢臧否人物，敢作独断之论的金融家越来越少，这恐怕也是马蔚华首次表现出的另一面。马认为反思华尔街对中国很重要。

《21世纪》：马行长，你是亲身经历过华尔街最寒冷一周的人。听说你现在在写一部书，叫《感悟华尔街》，通过亲身所历所感，反思美国金融危机的，都改了好几稿了。

马蔚华：这本书你不要评价过高，它只是记录了我去年10月初在纽约分行开业期间的感受。那十天左右的时间，正好是金融海啸最严重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华尔街最寒冷的冬天。

当天我们一下飞机，就听到美国国会通过救市方案的报道。在纽约期间，我接触了许多华尔街风暴中的参与者和相关高层人士，在跟基辛格、盖特纳、花旗和JP摩根以及很多私募基金的负责人，包括世界银行的林毅夫副行长、国际金融协会的秘书长等很多人聊天过程中，体会到了他们对金融危机的态度。那时候跟他们见面不可能不谈这个问题。

他们也在反思。对金融危机产生的原因、危害和未来走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今天回过头看，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事态发展的经过证明，有的人分析得很对，有的人的判断是错误的，有的还有待于未来的检验。这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很有启发的。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历史过程，这段历史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的经验、教训以及启迪。

《21世纪》：从那时起到奥巴马政府6月17日公布美国金融监管改革提案，美国一年多来化解金融危机的路径可以分析一下了。你感觉他们的路径是怎样的，有无失误之处？

马蔚华：实际上美国人对他们的监管体系和监管制度，也发现存在问题。为什么奥巴马出台这么庞大、几乎无所不包的金融监管计划，从根本上来说它还是希望借此恢复市场的信心。金融创新过度，金融衍生品泛滥，相对应的就是监管的失序，这是美国人无法回避的。金融危机之后，全世界都在指责美国，美国必须处理好这个事。

另外，美国财长盖特纳(Timothy F. Geithner )等人也看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是在这场金融危机中受影响较小的。中国金融的发展，正好和美国形成一个对比，美国出问题了，而中国则风景这边独好。美国要保持美元的地位，要保持金融大国的地位，不改革是不行的。

去年10月份见盖特纳时，他还不是财长。从2003年起，盖特纳一直担任纽约联储主席，这几年，在申请设立招行纽约分行的过程中，我跟他打过多次交道。盖特纳带了两个纽约联储的副主席一起来见我，他说因为处理金融危机焦头烂额，很多来访都谢绝了。他向我总结了美国的监管体系，他说美国有很多监管机构，包括七大监管机构和若干小的监管机构，很多监管机构管很多的事情，但又有很多的事情没人管，用中文说就一个字——“乱”。这也是奥巴马自己评价美国监管体系的说法。

我当时就向他提出一个问题，我说，“如果今天你重新处理雷曼，你还会让它倒闭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表示遗憾。(盖特纳和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时任财长保尔森一起成为白宫救市‘铁三角’。他们在去年9月份华尔街最紧张的四周里做出多项重大决策，包括放弃雷曼兄弟，担保AIG)

让雷曼倒闭是第一个错误。雷曼倒闭是金融危机的一个导火索。没有雷曼倒闭，美国的这些问题也总会找机会暴露出来，但雷曼倒闭确实引发了金融危机，就像引爆地雷一样。

第二个错误，是救市的方式有问题。在奥巴马上任前，保尔森任财长时，国会通过了850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因为雷曼倒闭事件之后，美国市场已经信心崩溃了。在这种情况下，实际上所有的银行差不多都停止业务了，都不贷款了，货币市场也基本停止了，拆借也停止了，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信心。谁能给市场信心呢？就是美国政府，就是美联储。当时美国政府和美联储可以做的应该是去注资、去担保。要恢复市场的信心只能这样做。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保尔森还天天在那里研究如何净化资产负债表，对解救危机意义不大。结果怎样？是布朗，是英国人做出来了。本来布朗首相已经身陷政坛危机了，结果他成了救市英雄。

最后包括美国自身，对他自己的金融体系没有信心了，美国民众对这样的金融体系也没有信心了。必须重建一个有力的金融体系，这就是奥巴马金融监管改革提案的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