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移民之风遍吹欧洲欧洲移民政策右转

2010年08月15日 22:00
来源：《新世纪》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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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移民逐渐成为英国政界主流声音，而反移民之风也遍吹欧洲

□ 本刊特派伦敦记者张� | 文

28岁的李亚楠几个月来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情：自己2月递交的英国永久居留权申请，迟迟没有消息。

她原本计划等2010年底自己工作满五年后再申请永久居留权，但2009年底英国政府的一个政策调整让她改变了主意：原本可以在一日之内办好的面签被取消，申请全部都要通过邮寄递交英国内政部，审核时间可能长达六个月。“因为保守党要上台了嘛”，她担心移民政策再缩紧，于是赶紧找律师填了那份长达十页的表格，准备好了申请材料。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会被拒：从高中毕业后来英国，她已住满十年，没怎么出过英国，各方面条件都满足。

但只要一个理由，就可能给李亚楠的申请“判死刑”——如果英国人不想要那么多移民。

有一部分人正是这么想的。比如格林(Andrew Green)。这位满头白发、有着爵士封号的英国绅士，是一个叫“移民观察”组织的创始人和主席。该组织主张，英国应该把每年在英国定居的人数，控制在与迁出英国的人数相当的水平，也就是所谓的“平衡移民”

算笔移民账

格林不是信口开河。他2001年创办的“移民观察”，已成为英国舆论“反对大规模移民”一派的主要声音，并在移民问题的争论中有占上风之势。

“移民观察”描绘的“凶猛移民潮”几乎跃然纸上：每年定居英国的外国人有50万，“几乎每分钟都有一个移民到达”；由于迁出英国的人数远少于迁入的人数，30年内英国人口将从现在的6140万增长到7000万以上，其中68%的增长是移民的结果；未来20年英国新建的房屋有近40%是给移民家庭住；现在英国有300多所小学里有70%以上的孩子母语不是英语。

其传递的消息就是：经济的增长不可能赶上移民增加的速度，因此移民将与本国居民竞争有限的工作岗位、公共服务、住房等。

据英国国家统计办公室的数据，移民占英国人口的近10%，占工作人口的12%。与其他欧洲国家的移民主要从事低技术的服务业和制造业工作不同，英国的移民几乎遍及各行各业。过去十年来，移民中最普遍的一个工作类型是公共行政、教育和医疗，达到了32%。特别在医疗部门，全英国有三分之一的有资质医师是外国人，伦敦有近一半的护士来自其他国家。

有过不少支持移民的研究结论。工党政府内政部曾计算，2000年移民为英国国库贡献的税收比其享受到的公共服务价值高出25亿英镑；数据显示，移民每小时平均工资比英国国民略高(这与移民大多集中在工资水平较高的伦敦有关)；国家经济社会研究所(NIESR)的一项研究认为，2004年到2005年英国经济增长中有17%归功于移民。

但似乎每项研究都能从假设前提、计算方法等方面找出可反驳的漏洞。比如“移民观察”就反驳内政部之所以得出“多贡献25亿英镑”数据，是把移民与英国人的子女教育、医疗等公共支出都算在了英国人的头上；据其计算，移民贡献的税收还比他们享受的公共服务少了1亿英镑。

在是否有必要通过吸引移民来填补英国某些岗位空缺、老龄化的英国是否需要移民来补充劳动人口这些问题上，更是众说纷纭。

“很难有客观的、科学的论断。”英国民间组织“移民权利网络”主任付林(Don Flynn)、一位有30年移民工作经验的社会工作者对本刊记者说，因为对这些问题的解答总是建立在一系列难以证实也难以证伪的假设上。

至今英国对决策有影响力的高层对移民影响的惟一考察，是2008年英国上院经济事务委员会进行的一项质询。质询报告很大程度否认了工党政府关于移民带来的经济利益的论点，称移民对公共财政的影响甚微、移民不能成为填补职位空缺的长期途径、移民不能解决“养老定时炸弹”的问题，因为移民自己也会变老。而移民涌入造成的人口密度增大，很可能对住房和公共服务造成压力，影响现有居民的生活质量。

向右看齐

“移民观察”主张的“平衡移民”，已经为英国政界一个关注移民问题的主要组织所接纳，并以之命名。这个名为“平衡移民”的组织是一个跨党派小组，成员来自上下两院，工党和保守党兼备。

“平衡移民”小组在2008年成立的动力，是英国主流政党希望在移民问题上“收复失地”。“对移民问题的懦弱让英国国民党(BNP)得以繁荣”该小组负责人2009年在《每日电讯报》上联名发表的一篇文章标题如此。BNP是英国一个新兴的极右翼政党，以减少移民、维护“英国性”为核心纲领。2009年在BNP在英国地方选举中首次夺下两城，又在欧洲议会选举中赢得席位，来势汹汹。

其中最“痛心疾首”的大概是工党，因为BNP抢的主要是工党票仓。执政13年，工党深知英国经济从全球化潮流中的获益，也因此为相伴全球化而来的移民潮“说好话”。在各种场合，工党政客在各种场合倾向于说一些移民的正面信息：移民为英国经济贡献了60亿英镑；2001年至2006年，英国经济中有15%到20%的产出来自移民。但这些由工党政府财政部计算出来的数据没有说服议会，也没有说服公众。

下野后的工党会对此有所反思，“移民观察”的格林说。他相信工党反思的结果是会向限制移民一方靠拢，理由是工党政府末期建立起的“计分式”移民体系，已经显著减少了国际学生的数量。

“现在三大党对移民问题正在逐渐形成共识。”格林下此判断。目前，连移民立场最宽松、竞选中宣称要大赦非法移民的自由民主党，也在与保守党的结盟谈判中牺牲了移民方面的主张。

联盟政府现正着手履行保守党竞选中提出的“移民上限”政策，目标是把每年迁入英国的人数“从几十万降到上世纪90年代的几万”

反移民阵线

在收紧移民政策方面，英国已经“落后”于其他欧洲国家。

今天，几乎每个欧洲国家都有至少一个以反移民为主要纲领的政党，且政治影响力渐隆。法国的“国民阵线”(FN)在今年3月的法国地方选举中获得了10%以上的支持率；意大利的“北方联盟”(Lega Nord)是总理贝卢斯科尼领导的自由人民党的重要盟友，在意大利北部享有领先地位；瑞士人民党(SVP)是议会第一大党；荷兰的新自由党(PVV)党魁威尔德斯(Geert Wilders)几乎是欧洲反伊斯兰的代言人，该党在6月的荷兰大选中跃居议会第三大党，成为前两大党组阁必须争取的结盟对象。

“这些政党的影响力变得这么大，这是我们以前没有预料到的。”英国智库种族研究所(IRR)执行主任菲科特(Liz Fekete)说，自己从上世纪80年代起开始关注英国和欧洲的种族和移民问题，一度认为这些极右翼政党只会昙花一现，但没想到他们不仅能够进入议会，还能将反移民的信息如此深远地渗透进主流政治。

在她看来，移民问题是政客们找到的一个方便的靶子。各政党在保障就业、促进经济方面的政策差别越来越小，全球化的背景下政府对本国经济的控制力越来越弱，这个时候“迁怒”于移民能够迅速引起民众的“共鸣”，强硬的移民政策能够让一个政党迅速“脱颖而出”

但在欧洲大陆，移民争论的焦点不仅像英国这样注重经济考量，更多还体现在文化和宗教的冲突上。“9•11”事件后值得注意的是欧洲日渐盛行的“仇视伊斯兰”情绪。穆斯林群体，往往成为移民群体中的靶心。

冷战结束后，西方的敌人苏联不复存在，伊斯兰就成了西方国家“一个合适的敌人”，菲科特说。

法国议会近日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一项法案，以安防考虑和政教分离为名，禁止穆斯林妇女穿戴遮盖脸面的罩袍(尼卡)，这在西班牙、比利时、荷兰、奥地利、瑞士和英国都引起了相关讨论。2009年11月，瑞士进行全民公投，禁止在境内建造清真寺宣礼塔，政客们称这是伊斯兰教义中压迫的象征。事实上，穿戴尼卡的妇女在法国不超过2000人，瑞士全国只有五个宣礼塔，但政客们通过这样的禁令意在要求外来移民群体必须融入欧洲文化。

“如果你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怎么跟主流社会融入？”菲科特指着一幢公寓楼的照片对本刊记者说。这是法国一个穆斯林移民聚居的地方，挨得很近的几幢公寓，近20层高，外墙斑驳。“如果公司如果收到这个地址寄出来的求职信，看都不会看。

她担心的是，长期以来的社会孤立已经让部分移民群体相对贫困，经济衰退使他们雪上加霜，发生社会动荡并不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