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南“炒豆”：中间商的游戏

2010年10月09日 02:19
来源：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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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良兵

突然的降温，让9月底的吉林省白城市洮南已如初冬般寒冷。在洮南火车站东边的洮南经济开发区内，长(春)白(城)公路街道两旁排列着98家杂粮杂豆收购店，这里便是著名的洮南市杂粮杂豆交易市场。

这里也曾是三个月前绿豆价格狂飙的全国风暴眼——自今年以来，洮南市绿豆价格从往年最高6.8元每公斤一度上涨到24元每公斤。洮南经开区商贸局项目综合科科长常立春称，这个东北最大的杂粮杂豆批发交易市场，绿豆占据了80%的交易。

如今，市场昔日的火热不复存在。新绿豆在国庆之后才能正式上市，各收购商尚在清理仓库、扩建库房、维修设备，为今年新豆收购做准备。

洮南市出产的绿豆并不算最多，但洮南绿豆年交易量却高达40万吨，占全国交易量的1/4。洮南绿豆交易市场甚至拉动了周边600多万亩杂粮杂豆生产的发展，辐射半径达500公里。据称，洮南的绿豆有近一半来自隔壁的内蒙古兴安盟突泉县。

农产品“倒爷”

洮南绿豆，一年只产一季，5月下旬左右开始播种，九、十月份收获，生长周期90多天。市场的大批量交易要到10月末、11月初才会集中出现。

每到绿豆收购时期，最忙的要数农民经纪人了，其实就是所谓的农产品“倒爷”。那个时候，呼和车力蒙古族乡(下称车力乡)的王金斌一般都会在自家1500多平米的院子里，一边忙着检验收购来的绿豆质量，一边督促着工人们筛选绿豆。

王金斌从1996年就开始收绿豆，那个时候洮南做农民经纪人的没几个，他的起家资本也就两三万块钱。因为洮南是绿豆的主产区，很快，农民经纪人这个队伍也越来越庞大。

“倒爷”们在镇内的主要街道、村头树起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绿豆购销的牌子。他们将绿豆集中起来发往省内外农贸市场，成为客商与农户之间的市场桥梁。绿豆的价格在他们的 “鼓捣”下涨涨跌跌，这些“倒爷”成为绿豆价格的第一层助推者。

据王金斌介绍，他们在下村之前，会在某个农民家设一个收购点，村民们直接将绿豆送过来。对于农民来说，这些农民经纪人能给他们建议，来年该种多少，卖多少等信息。

每年绿豆秋收后，这些农民经纪人便开着货车到村里收绿豆。有数据称，高峰时期，在洮南这种货车多达1.5万辆。收豆之后，他们经过筛选、去石、比重、包装等程序，将绿豆卖给市里的金城粮油公司等大的购销商或者南方的收购大户。

洮南 “A字鹦哥”绿豆以粒大饱满、色泽鲜绿、蛋白质含量高而闻名，因此深受日本、韩国、美国等外商青睐，曾被定为出口日本免检产品。2003年洮南市被“中国特产乡推荐委员会”命名为“中国绿豆之乡”。这也是吸引南方大客商的重要原因。

王金斌回忆说，如果是卖给南方大客商的话，一般都是对方发出口头订货指令，按所需数量，代收代储，随收随走，“我们一斤大概赚个三五分钱的差价。”王金斌说。而据常立春透露，这些收购户将绿豆卖给南方大客商，每吨能赚取100元左右的手续费。

协会与购销商

在洮南农村，除了像王金斌这样的农民经纪人之外，维系农户与市场之间纽带的还有各类农民专业合作社、绿豆协会、农民协会之类的农村组织。与农民经纪人一样，他们也大多只是绿豆流通领域的一个环节，直接对口大的购销商。

数据显示，目前洮南市共注册农民专业合作社176个，吸纳成员5280人，辐射2万余农户。这些农民专业合作社号称上连市场和企业，下连(农产品种植)基地和农户，2009年，洮南市的合作社成员人均比未入社农民增收了1280元。

绿豆协会也是一种方式。在洮南，蛟流河乡、大通乡等很多绿豆主产区乡镇都成立了自己的绿豆协会。据车力乡绿豆协会会长蔡金杰说，绿豆协会主要帮助农民进行绿豆的销售，也提供一些生产、种植等信息。

在洮南农村，还有一些杂粮杂豆经销公司。这些公司主要是由洮南市粮食系统转制时利用自身的系统优势，通过职工集资入股，在市区铁东、蛟流河乡、万宝镇等而成立的。他们也成为连接农户与购销商之间不可或缺的力量。

今年52岁的洮南市杂粮杂豆协会会长马金来，当初也是从一个农民经纪人干过来的。在1995年的时候，他拿着借来的1000元钱，带着前就职的单位物资局给的200条麻袋和一杆秤，成立洮南市物资粮油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开始下乡收购杂粮杂豆。

绿豆带给他第一桶金。在1995年末，一个老客户找到马金来，让他帮着收储2000吨绿豆，而当马金来把这些绿豆收齐时，全国的绿豆行情大涨，几乎每天一个价，每天都在涨。由于绿豆交易都是口头协议，如果马金来自己出手，至少能赚300万元。不过，马金来并没有这么做，如约履行了与这个老客户的口头协议。客户得知这一情况后，感激不已，在按照事先定好的价格付款后，又多给马金来60万元的利润。

今年的绿豆价格被当地人称为“百年难遇”——从去年每斤三块一毛五分钱的收购价，到今年每斤甚至12元的零售价，今年绿豆行业的暴利显而易见。

其实，在绿豆价格暴涨的后半程，是不同层级的中间商在分割利益。有报道称，绿豆涨价60%的利润被购销商所获取。高额的利润促使越来越多的游资开始炒作绿豆。与游资结合的这些购销商往往是当地比较大的杂粮杂豆经销商。

由于南方是绿豆的主要消费区，根据记者的了解，来洮南收购绿豆的外地商人中，浙商、湘商、苏商尤其是山西煤老板、温州炒房团、徽商投资团体的身影都能出现，这些绿豆大多销往经济较发达的南方城市。

农民：盛宴旁观者

在绿豆价格狂飙时，种植绿豆的农户却并非参与者和受益者。在农民经纪人、各类协会组织、购销商以及社会游资的合力助推之下，被市场力量捆绑的农民，彻底沦为这场绿豆盛宴的旁观者。“最苦的依然是农民。”农民经纪人王金斌说。

据他介绍，去年多数农民是在三四元一斤时卖掉绿豆，很少有人等到高价。在洮南，很多农民还不富裕，从开春浇水、种地、施肥、打药到收割，一直在花钱，有些钱还都是从当地农信社贷的款，等秋收之后变现才能还银行贷款。

蔡金杰说，绿豆的投入成本要比玉米高很多，如果绿豆卖6元/公斤就只能是保本，但如果赶上干旱、病虫害造成减产就得赔钱。尤其是被冰雹打过后，“基本意味着绝收，对农民其实也是一种风险游戏。

与其他经济作物相比，绿豆并不能给农民带来更多收益。比如，每亩绿豆产量约300斤，按照去年3块/斤计算，每亩收益不到1000块。

但市场总是变化莫测。今年绿豆的价格暴涨又让农户看到了一丝希望。车力乡一位农户因为2008年的收购价掉到了3.6元/公斤，去年放弃了种植绿豆。今年绿豆价格暴涨之后，他又重新种了5亩绿豆。

洮南杂粮杂豆交易市场一位人士向记者透露，国庆之后新绿豆就要上市，虽然价位如何目前尚不明朗，但根据他的预计，新绿豆每公斤收购价格会在8元以上。“今年农民的收益将会高于去年30%-40%。”这位人士说。

但是，另一个问题不容忽视。因为今年绿豆价格的暴涨，绿豆的种植面积也较去年增加了不少。在记者走访的乡村，大多数农户都多种植了不少，即使是去年没种植绿豆的在今年也种植了1-2公顷。在车力乡，绿豆的种植面积增幅在50%左右。

供求关系是最大的晴雨表。就在记者奔赴洮南采访的时候，各地的绿豆零售价格已经开始“大跳水”——市场批发价从最高时的每公斤近20元，跌到现在的不到10元。定价权又将掌握在了解信息的农民经纪人和购销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