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20年记忆：轰动一时的“中南海里买股票”事件

1988年，曾发生过一起“中南海里买股票”的轰动事件。我是此次股票发行的当事人，经历了当时的全过程，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很有意思。

□李幛?�

无人问津

1988年9月8日，金杯汽车公司两位股票发行人员来到国家体改委机关办公地——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大院。中午，我帮忙把金杯公司的招股章程贴到了院内6号楼大厅处和机关食堂门口，告知大家下午两点发行股票。我和经管司的有关人员忙着帮公司发行人员搬桌子、凳子、倒水。

我和发行人员在发行桌前呆了整整一下午却无人问津。原因之一是当时的机关干部都不懂股票，不知这几人坐在大厅前干什么。我和发行人员对每一位过来看热闹的人和不过来看的人都打招呼，反复解释，希望他们买点。现在想，有点像地摊上的小贩招揽生意。结果仍是无人购买。原因之二是当时人们手中余钱都少得可怜。我记得我当时银行存款不足2000元，要拿出100元买一张前途叵测的“纸”，还真得掂量掂量。

后来股票热兴起后，其增值的效果显现，许多人见了我还埋怨我说，当时金杯汽车股票发行时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说，我嘴皮子都磨破，你们不听，还嘲笑我不务正业。现在你们后悔了，当初你们干什么来着？埋怨我的人无言以对。

金杯汽车公司总经理赵希友后来对公司的职工说，凡是听我话买了股票的人，都发财了。

打破僵局

但总有勇于吃螃蟹的人。大约2点50分，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经济管理司的一个干部(此人目前是中国证监会高管)率先打破僵局，买了15股，共计1500元，算是开盘了。接着，经管司的其他一些干部也买了几股，其中还有一位司局级干部也买了几股。当时他们买股票，绝对没有任何想发财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支持股份制发展，用自己有限的钱支援国家建设。

我当时在现场极力劝说我们机关车队的老秦师傅买1股。我费尽口舌给他讲了股票的概念、分红如何高等等，老秦师傅经不住我这个“托儿”的劝说，买了1股。就这1股，老秦师傅至今也没卖。老秦师傅没准是金杯公司仅存的一位原始股东了。所以，我后来一见到秦师傅，就劝他千万别卖，等着交好运。可惜老秦师傅2007年去世了。

相比之下，我自己非常惭愧。这么热爱股票，花费了那么多日夜去研究它，但股票真的来了，我却没买。

“大款”出手

就这样，到下午3点左右，股票总共没卖出多少(后来的报道说卖出去很多，有误)。我和两位发行人员无精打采地闲聊以消磨时间。4点左右，发行工作马上要结束，这时来了一位姓柴的小伙子，从包里拿出一万元现金，二话不说就买下了100股。我当时真没见过那么多钱，看得我眼晕。

我问小伙子：“你干嘛买这么多？”

他答：“我准备出国了，这些钱留着也没用，干脆买股票吧！”

我说：“你知道股票是有风险的吗？”

他答：“有风险就有吧，再说，招股书上不是写明每年有16.5%的利息吗？”

后据了解，小伙子本人在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工作，他父亲是国务院经济发展研究中心的干部，他是听他父亲说这个院里(国务院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和国家体改委在一个院子办公)正在卖股票。

这是当天金杯股票最大的一个买主。现在不知道这位小伙子是否已把这历史性的100股卖掉了。我真心希望他和我们机关车队的秦师傅一样，永远都别卖了，做个纪念，做个金杯公司的原始股东。

高层过问

就这样，整个发行工作基本上是在冷冷清清中收盘了，总共卖了2.7万元。但这个不起眼的发行事件后来却弄出了挺大的动静。

9月11日早6点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国新闻联播中广播了当日《《人民日报》》第一版的报道，标题是《中南海里购股票》。报道介绍了“中南海国务院大院里，汇集了很多人，都在踊跃购买一种从来没买过的东西——股票……”

这一下子可炸了窝了。当日上午9点，总理办公室打电话问“谁在中南海里卖股票了？”我们单位领导马上找我了解情况。

我解释说，因为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在中南海西边，仅隔条马路，外人一般认为该处就是国务院，国务院就是中南海。这样一联想，记者发出的报道就有误了。

这一误可不要紧，此信息通过媒体一下传到了全国、全世界。许多人打电话问我“金杯股票在中南海怎么发的”，外省市的一些公司更是跃跃欲试，问我“能不能也到中南海发股票”

比较敏感的几个大的外国通讯社记者也纷纷找发行人齐先生和我了解情况，并广泛报道。

为澄清这一事实，我赶紧写了一篇报道，标题是《金杯股票闯入北京》。我特地指明了是“在北京西安门大街某国家机关大院内进行了试发售……”，于9月14日发表在新华社主办的《经济参考报》上，从而澄清了外界的误传。9月15日，《人民日报》发了重要更正，指出“9月11日本报一版刊登的《中南海里购股票》一文，是一篇完全失实的报道”

与时俱进

《人民日报》更正后，国家体改委那几位支持金杯汽车买了股票的干部被“吓”得退回了股票。与此同时也引发了一场“党政干部是否可以购买股票”的讨论。

党政干部可否购买股票，当时各地规定各异。我也收集了各地对党政干部可否购买股票的规定，1988年9月22日上报国务院。10月7日，李鹏总理的秘书李世忠看后批示给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副主任贺光辉：在研究试行股份制时，此问题亦应有一明确的说法。

后来，中央和各地都明确作出了党政干部不能购买股票的规定。鉴于当时的历史环境，不允许党政干部购买股票是正确的。

进入21世纪后，中央已经允许党政干部购买股票了。2001年4月3日，中央办公厅发文《关于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个人证券投资行为若干规定》(中办发2001年10号)，其中明确了“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个人可以买卖股票和证券投资基金”。但同时又大篇幅地规定了一些禁止的行为，如不准利用职权或其他不正当手段，强行买卖股票；不准利用内幕信息买卖股票。不准利用工作时间、办公设施买卖股票和证券投资基金等等。

这一划时代的突破性规定，得到了广大党政干部的支持，当年4月26日，《人民日报》为此专门邀请中纪委、全国人大、国务院、证监会等人员召开座谈会。与会人员畅谈执行此规定的意义。一直认为这一禁令的放开，充分体现了党中央与时俱进的务实精神。

此外，中南海的领导们也更加关注股市。2005年两会期间，温家宝总理就说过，他每天都关心股市行情。

从22年前“中南海里购股票”风波，到如今中南海的领导们每天都关心股市行情；从22年前股票无人问津，到现在的新股发行趋之若鹜，供不应求，这巨大的变化要归功于改革开放的层层推进。可以断定，中国的股市再过10年、20年……一定会屹立于世界证券市场的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