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银行案主角为何频频得手

2011年01月12日 14:20
来源：法治周末作者：黄希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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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希韦

齐鲁银行案就像中国版的“庞氏骗局”。案中的“刘某某”经常为商业银行拉存款，同时，他又通过将存单质押来贷款，再把贷出的款项存入。如此，循环往返，滚大资金的“雪球”。而“刘某某”频繁得手的原因，不仅在于商业银行的监管疏漏，更重要的是商业银行急于做大、急功近利的心态

“‘刘某某’的真实姓名是刘济源，是一位‘很有两下子’的人物，他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但是在当地银行和企业间游刃有余。”1月10日下午，《法治周末》记者从当地一名接近公安机关的人士那里再次打听到齐鲁银行案件的零星信息。

“刘某某”是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刘某某涉嫌特大伪造金融票证案”的主角。1月4日，一篇文章曝光了去年12月23日济南警方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内容：“2010年12月6日，济南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接到报案，某银行在受理业务咨询过程中发现一存款单位所持‘存款证实书’系伪造。案件发生后，该局组成专案组专案专办，迅速采取行动将嫌疑人刘某某及其他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经初步查明，犯罪嫌疑人刘某某通过伪造金融票证等手段多次骗取资金，涉及我市一些金融机构和多家企业，其行为扰乱了经济金融秩序。”该文同时说，“‘某银行’其实就是指齐鲁银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齐鲁银行旋即被推到风口浪尖，“刘某某”本人和其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更被卷入舆论猜测的漩涡。截至记者采访结束前，“齐鲁银行行长和董事长被抓了”、“齐鲁银行出现大规模挤兑”、“涉案金额100多个亿”、“齐鲁银行工作人员内外勾结”等各种传闻不绝于耳。

一起伪造金融票证案会引发轩然大波？刘某某和其他犯罪嫌疑人到底如何作案？银行损失多少？是否会危及储户资金安全？一起惊动了银行业最高监管部门的金融票据伪造案，目前仍是一片谜局。但可以看清楚的是，济南多家金融机构将经历彻查，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发展正面临自省，中国银行业已迎来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又一次冷酷的信誉大考。

三缄其口

各方讳莫如深

《法治周末》记者近日走访济南各城区发现，位于济南市顺河街176号的齐鲁银行总行及济南其他城区的支行营业秩序井然，虽有客户将存在齐鲁银行的款项提走并转存其他银行，但并未出现大规模挤兑、转移存款等现象。

此外，分布于济南各区的浦发银行、工商银行、浙商银行等银行济南分行也并未如传言中所言“中止同齐鲁银行的既有业务往来”，而齐鲁银行行长郭涛等高层频频出现于齐鲁银行各种公开活动中，并未被捕。

传闻似乎过于夸张。然而，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正是当事银行和当地官方对案情的讳莫如深加剧了坊间传闻的酝酿和蔓延。“这事何止去年12月份出现的？早就有了！只是你们外地的不知道，好多人都被抓了，很多银行都牵涉进去，但是消息被封锁了。”一位本地出租车司机对此事大有不吐不快之意。

济南当地媒体人士则向《法治周末》记者透露，早在元旦之前，他们就接到通知，大意是“齐鲁银行的事本地媒体一律不许报道，外地媒体报道的，本地媒体不许在报纸上或网上转载”。因此，2010年12月24日济南市公安局通报的爆炸性消息，直至1月4日才被一家山东省外媒体披露。在长达12天的时间里，该消息在山东各媒体报道中难觅踪影。

1月6日下午3时30分，《法治周末》记者赶往济南市市委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令人失望的是，济南市金融办主任胡晓蒙的话仍然只是重复，该案目前正在调查中、相关金融机构运转正常是他主要表达的两个意思。此外，他还单独发布齐鲁银行2010年的经营业绩，似乎想告诉在座媒体，齐鲁银行是个不错的银行。

1月7日，齐鲁银行2011年度中小企业授信签约仪式在济南南郊宾馆举行，郭涛等银行高层现身，外地媒体闻讯云集而来。仪式结束后，走出会场的郭涛一下子被记者围住，“齐鲁银行目前情况还可以吗”、“刘某某和其他犯罪嫌疑人是谁”等问题接连抛向他。意料之外的郭涛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只匆匆回答“齐鲁银行现在非常好”、“案件正在调查我也不清楚”后，便迅速离开。

同齐鲁银行和济南市委的态度如出一辙的，还有济南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正是该支队接到报案并开展侦查工作)和山东省银监局。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公安局经侦支队一言以蔽之，“由于影响较大，目前，该案件具体内容还处于保密阶段”，山东省银监局局长廖平之则宽言以慰：“从报案到现在一个多月以来，涉案银行风险可控，资金准备充足，居民和单位存款绝对安全。

另有隐情

或存“里应外合”

虽然齐鲁银行各人士多次婉拒采访，但相关人员言辞中有意或无意露出的蛛丝马迹，似乎在暗示什么，让人怀疑该案另有隐情。

1月6日，《法治周末》记者以客户身份来到齐鲁银行济南舜井支行，该行张行长在办公室接待了记者。当记者表示担心齐鲁银行出事、考虑将存款提走并转存到其他银行时，张行长表示没问题，并向记者表示：“若你仔细看公安局的通报，会发现该案‘涉及我市一些金融机构和多家企业’，也就是说不只我们一家。你把钱提走存在济南的其他银行就放心吗？”

在与记者的两次会面过程中，齐鲁银行办公室主任助理刘鲁宁也一再强调“请不要相信现有报道，很多都不是事实”，并意味深长地说，“不只我们一家，只是我们比较倒霉”。齐鲁银行某支行行长更是苦言，“齐鲁银行目前是为很多银行背了黑锅，目前确认的就我们一家，但实际情况远非如此，有些银行可能比我们损失还大”

不过，一个既定事实是，案发不久之后，齐鲁银行总行营业部经理赵连成以及一名客户经理就被公安机关带走(郭涛强调“只是协助调查”)。上述接近公安部门的人士向记者透露，赵连成很快就交代了问题，而且交代了很多问题，“挺严重的”，而案中的刘某某即刘济源经常为商业银行拉存款，同时，刘又通过将存单质押来贷出款来，然后，再把款项存入，再贷出……如此循环，就做大了存款规模和贷款规模，“第一张存单可能是真实的，但之后再入库的存单可能就是伪造的。这恰如连环诈骗的‘庞氏骗局’，可以说刘是中国的麦道夫”

这是否意味着，该案至少有一个滋生因素，即银行内部人员同外部人员在存单质押业务上里应外合？

事实上，《法治周末》记者从齐鲁银行济南城西支行等多个支行柜台了解到，该行现已停止第三方存单质押业务和票据承兑业务。

虽然刘鲁宁对于停止第三方存单质押业务和承兑业务的原因推说“不清楚”，但“很明显，第三方存款质押业务和票据承兑业务出问题了”，中国政法大学财税金融法研究所所长刘少军分析，银行的主管业务经理可能与刘济源勾结开具了有瑕疵的存单，使得刘得以拿着该存单去抵押贷款、获得现金，而“下一步还将暴露出承兑业务的问题，承兑涉及银行的贴现、再贴现，多家银行会因此业务牵涉到一起”

“我们现在比较谨慎，已暂停接收齐鲁银行的票据，不做贴现了。交通银行济南分行一位人士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

祸兮福兮

银行业扩张之忧

在齐鲁银行济南大观园支行门口电子屏上，“2010年年终总资产将达800亿元”的标语持续滚动着。该行大堂经理一再强调，上述案件对银行的运营并没有影响。然而，“这起案件由外部诈骗引起，暴露出涉案银行不严格执行监管要求，存在内控不严和内部人道德风险等问题”。廖平之的话似乎更明确，也代表着山东省银监局的洞察力，齐鲁银行案件的发生，或可将齐鲁银行等城市商业银行发展多年来遗留的问题予以厘清。

在城市商业银行大举扩张的背景下，追求存贷款业绩的压力让银行监管票据业务的风险显现。在齐鲁银行一家股东公司总经理的印象中，刘济源这个人很了解银行工作人员的心态，“所以他会知道现在的各家银行都急于揽存，于是以高息唆使或同企业合谋到银行协议存款并贷款”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多位业内人士对于票据业务的迅猛扩张深感忧虑。在他们看来，近年来，银行业竞争日益激烈，城商行急着做大做强，票据业务高速增长，在这种情况下，风险控制能力却没跟上步伐。

资料表明，1996年6月，济南市城市商业银行在济南市16家城市信用社和1家城信社联社的基础上组建而成，2009年6月，该行更名为齐鲁银行。14年来，齐鲁银行一直推进转型、扩张、上市“三大战略”，以期立足济南、依托山东、环绕渤海跨区域发展，同时谋划向全国延伸。

日照银行济南分行人士对《法治周末》记者道出了发展中的难题：“中小银行面临的很大一个压力就是拉存款，我们对于工作人员都有鼓励机制，这也是触发票据造假、高息揽储等违规行为的直接原因，当然也有银行自己想赚钱，想挣得贴现差额的因素。但其实这样不择手段是很危险的，美国的次贷危机和这样的金融连环转移风险有很大的类似性。”另一位对公客户经理则坦言，中国银行的票据业务最近5年井喷式发展，新增票据融资相当于新增贷款的比重急剧上升，“银监局经常审查空开票据违规，但屡禁不止。一线客户经理承担着最大的信贷风险”

经记者多方了解，位于济南的中国重汽集团可能涉案，涉案金额高达50亿元，专案组正在追讨有关资金，知情人士透露，此案包含了真假存单和质押，而真实的存单质押量可能不多。

“任何事情都是辩证的，塞翁失马……”在接受记者采访过程中，刘鲁宁的话意味深长。对于她来说，此案件对所有商业银行均是警示，银行是时候该关注防范金融系统性风险了。今年6月即将迎来建行15周年的齐鲁银行，如何从冬季的梦靥苏醒并走向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