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债风暴席卷全球外储格局或迎调整期

2011年08月08日 02:55
来源：上海证券报作者：王宙洁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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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宾

IHS研究公司首席经济学家纳里曼·贝赫拉维什(Nariman Behravesh)

中国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市场研究总监鲁政委

美国Fort投资顾问公司首席投资长尼古拉斯·沙金(Nicholas Sargen)

债券基金Loomis Sayles副总裁、首席经济学家布莱恩·霍里根(Brian Horrigan)

北京时间6日上午，国际三大评级公司之一的标准普尔宣布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由AAA调降到AA＋，评级展望负面。

全球舆论顿时一片哗然。各大经济体的高层迅速就此事进行回应。标普的揭盖行动还只是开始，各界就此事件对全球资本市场和经济的影响还无法看清。一场全球性的金融风暴又将再次刮起？现在很难给出答案。

此事的直接原因，是评级机构对美国举债上限问题的解决方案不满。当地时间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终于在大限到来前的最后几小时签署了提高现为14.3万亿美元举债上限和削减赤字的法案。

最后时刻的努力并未被评级机构看好。标准普尔的这一举措是否会引发其他两大评级机构跟风？中国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本期圆桌，我们邀请海内外专家，共同聚焦发达地区的主权债务问题，探寻外汇储备改革新机遇。

⊙记者王宙洁王媛 ○编辑于勇颜剑

提高举债上限只是第一步

上海证券报：美国国会两党已就提高举债上限达成一致，这场债务之争告一段落是否意味着美国可以摆脱债务噩梦？美国是否会遭遇第二波债务危机？

纳里曼·贝赫拉维什：根据上上周末通过的协议，美国政府第一步将在未来十年内削减1万亿美元的开支，并在国会设立一个由两党议员组成的委员会，负责在今年11月以前提出进一步削减赤字的建议，计划削减的赤字规模约为1.5万亿美元。如果美国政府按照其所承诺的行事，那么美国不会遭遇第二波债务危机。

鲁政委：首先，两党就债务上限达成一致，的确标志着美国摆脱了债务违约的噩梦。其次，只有在下一次债务上限提高要求提前到来的情况下，才可能诱发美债危机第二波。

尼古拉斯·沙金：美国政府就提高举债上限达成一致只是削减赤字的第一步，并不是解决危机的终极方案。如果想要在未来十年改善财政问题，我认为需要削减的赤字规模是4万亿美元，而非美国政府宣布的2.5万亿美元。

布莱恩·霍里根：美国，还包括日本和欧洲等经济体目前所承诺的未来支出大大超过可能获得的收入，它们将面临严峻的财政前景。我认为对于所有发达国家来说，都需要有针对支出或者税率的改革方案。美国的财政大战才刚刚开了个头，未来十多年，国会依然会对财政预算案展开博弈，需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还需要非常长的时间，它们不会很快消失。

上海证券报：中国评级公司大公国际认为，这一事件已成为美国政府偿债能力进一步下降的一个拐点，因此下调美国的信用评级。在这之后，美国的标准普尔也已经采取行动，您认为美国能否因此摆脱评级被其他信用评级公司下调的命运？

纳里曼·贝赫拉维什：我认为美国其他两大评级公司不会下调美国评级。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那么评级带来的影响将是微乎其微的。目前，对于美国经济来说，最大的威胁是疲弱的增长和可能出现的二次衰退。

鲁政委：单纯因为美国债务上限提高而认为其偿债能力下降，这种认识存在偏颇。1973年以来，美国已经48次提高债务上限，但全球并没有认为其偿债能力有多大问题，其间美元汇率也出现了几轮周期性升值。

布莱恩·霍里根：这取决于国会是否会按照所宣称的那样削减赤字，这同样取决于奥巴马政府是否能提交一份可信的2012年预算案，最后，这还取决于2012年美国大选的结果以及其下一任政府将会采取怎样的经济政策。我把未来两年美国评级遭遇小幅降级的可能性定在50%左右。

债务危机缘何爆发

上海证券报：包括欧洲、美国及日本在内的一些主要经济体都为负债问题所累，您认为其背后的成因是什么？

纳里曼·贝赫拉维什：这些发达地区庞大债务的成因在于长期来的高消费及低税率，这和近期出现的全球性衰退也有一定关系。

鲁政委：美欧日均为高负债所累，主要有两大共同的原因：第一，高福利。这些国家都是典型的福利国家，社会保障支出是财政支出当中最大的一项，高福利纵容的私人的过度消费却同时加重了政府的负担。第二，经济疲弱。日本和欧洲经济长期以来增长缓慢，导致财政收入增长不力。美国虽然在本轮危机前经济较为强劲，但作为危机的风暴眼，所受冲击巨大财政支出较多。

尼古拉斯·沙金：欧洲债务危机之所以会加剧是因为，相较于一般的金融市场，诸如希腊、爱尔兰及葡萄牙之类的国家可以取得非常优惠的贷款。但在危机发生后，很明显这些国家有了过多的债务，私人融资也逐渐干涸。和这些国家形成对比，美国眼下无需面临棘手的债务问题。目前主要的担忧是，养老福利项目的支出将会随着婴儿潮一代的退休而大大增加。目前需要关注的问题包括如何减少福利的增长并增加收入。

布莱恩·霍里根：从短期来看，债务危机形成的原因在于2008至2009年遭遇的经济大衰退。较低水平的就业及收入情况导致税收的水平降低，并令紧急支出的规模大增。结果就是这些国家拥有庞大的预算赤字，且债务占GDP的比重也在不断升高。在一些国家，支持受损银行体系的成本也令经济衰退的情况加剧。

从长期来看，美国和欧洲都存在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这些国家有庞大的退休金及养老金支持方案。这些福利政策将导致政府支出占GDP的比例大幅上扬。结果就是形成越来越庞大的预算赤字，而这只有靠加税和大幅削减支出来解决。财政整顿是目前欧美所要面临的主要问题。

上海证券报：债务危机将给全球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有没有解决债务问题的方法？

纳里曼·贝赫拉维什：债务问题以及各国为此而采取的紧缩政策会给全球经济复苏带来负面影响，包括健康保健等防御型行业在内的一些产业会面临较大冲击。要解决债务问题，可以考虑抑制房地产市场泡沫，管控银行以及其他金融机构不负责任的借贷问题。中国同样需要很好地应对这些挑战。

鲁政委：在各类金融产品中，发达国家的主权债务过去被认为是信用等级最高、完全不可能违约的金融资产。而本轮主权债务危机的出现，已使得金融市场的这种观念发生改变：国债，即使是发达国家的国家，也可能存在违约风险，甚至还可能不及某些高信用等级的公司债。这将改变未来金融市场的定价体系，也将改变金融机构的风险控制理念和投资行为。债务危机的本质，源于入不敷出，对应的解决办法只能是量入为出。最重要的是，要重新审视给予私人部门的福利水平是否过高。

尼古拉斯·沙金：欧美的债务问题确实会对全球经济增长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因为这样一来，这些发达地区的政府可以用来刺激其经济增长的政策空间就大大缩小了。这种负面影响已经存在于很多行业。美国债务问题的解决方法，在于不要对福利项目给出过高的承诺。人们必须意识到，这些项目是需要成本的，而不是免费午餐。

布莱恩·霍里根：为了应对庞大的赤字，债务国需要减少支出或者加税，这样的财政紧缩策略短期来看对经济复苏不利，但长期可能是好的。

对于美国来说，解决长期的赤字问题，可能会涉及较高的税收，离退休人员的方案和改革，尤其是医保改革方案。而每个欧洲国家都各不相同，每个国家都会有其独特的改革方案。例如对南欧地区的国家来说，财政整顿最需要的是削减支出，政府的花费已经超过合理水平。

中国和欧洲在一个重要层面较为类似：它们都有较低生育率及人口增长率。中国同样面临人口老龄化的问题，和欧美及日本地区一样，中国也需要为老年人提供收入，同样也要对银行进行测试以确保它们有足够的偿付能力。世界上充满了坏账，一个健康的银行体系能够帮助人们更好地为将来的老年生活进行储蓄。

外储格局或迎调整期

上海证券报：对于手握大量欧美债券的中国而言，如何规避债务投资的风险？如何应对这些国家主权债务违约？

纳里曼·贝赫拉维什：根据相关数据，美国人是美国政府最大的债权人，而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外部债权人。一旦违约的情况发生(个人认为可能性极低)，所有债权人都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性。虽然降级是大概率事件，但我认为这对债权人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会很小。

鲁政委：客观说来，美国目前仍是全球综合国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如果其偿债能力最终都存在问题，外储都不可以投资于其资产，那么，从安全性上来说，外储实际上就没有更安全的投资场所。根据我们前文的分析，美国仍是最有可能引领下一轮技术革命的经济体，其长期风险并不大。

反过来说，如果美国果真出现衰落，无非标志着以我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发展起来，这样的情况难道是值得担心的吗？读史可以知兴替。纵观20世纪美国从二流国家成长为全球领袖的过程，其实其一直都是在不断地对正在衰落的领先国家进行似乎是“送钱”的投资，然后才最终把自己送上全球领袖国家宝座的。

布莱恩·霍里根：我认为美国政府不太可能会违约，所以我不认为中国需要为此而担忧。尽管美国政府的评级确实存在被下调的可能，但从其他发达经济体的经验来看，评级被小幅下调一至两级不会对借贷成本产生显著影响。事实上，日本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只有1%，而它并不是“3A”评级的国家。经济状况而异动，并不完全是评级的原因。

避免风险的最佳办法是有一个多元化的投资组合。我们确实观察到，只要中国对美国有贸易盈余，中国就必定会积累美元资产。如果需要减少美元资产的积累，那么中国就需要较小的贸易盈余。此外，对美元资产的投资可以以多种方式出现，包括公司债或者股票，并不仅仅限于国债。

上海证券报：如何投资才能实现外汇储备的安全增值？建议投资哪些资产？

鲁政委：首先，正如前文所述，我并不认为美债的违约是迟早的事情。其次，对于外储的投资，首先要明白的是，我国的外汇储备已占到了全球的1/3，收益率想跑赢大市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相当困难的。如果这样，主要的投资策略，就是进行指数化投资。比如，如果需要资源，那么，就全面入股所有主要矿业类公司，但仅限财务投资者而不求控股，限于仓储和所在国的情感和政治风险，不建议大规模进行实物资源的投资。同时，如果新兴市场的崛起是未来全球的趋势，那么，还应投资新兴经济未来消费可能支撑的领域，但应审慎投资潮流和技术会快速变换的公司。

尼古拉斯·沙金：我认为中国需要将其外汇储备更加多元化，这样就可以将对美国的依赖度降低。其中的一种方法是让人民币盯住一篮子货币。出于市场对欧洲、美国及日本等国债务问题的担忧，黄金成为一个绝佳的值得持有的资产。但从另外一方面看，黄金的价格也有可能遭遇泡沫。不过，在美联储开始采取紧缩政策之前，我不认为黄金的价格会大幅下跌，这至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布莱恩·霍里根：只要中国盯住美元汇率，中国央行就必须通过扩大或者缩小其外汇储备来保持货币挂钩。所以外汇储备的水平并不能根据外汇汇率单独设定。只要中国盯住美国有贸易盈余，它就必须增加美元资产，而只要人民币盯住美元汇率，可能会迫使其央行积累美元资产。

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资产，即使是那些从不违约的证券也会面临不断上升的价格或者货币贬值给其真实股指带来差距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