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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侄子:只有政治家才会说人民创造历史(2)

2012年01月16日 11:18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徐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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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料的问题大极了”

“‘文革’是我最好的老师。”他15岁时从武汉来到地处鄂西北的随州(当时还称随县)环潭镇,扛起锄头拿起镰刀当了将近两年农民。这段接地气的生活提供的精神力量滋养他至今,“什么困难都不怕,什么日子都没有在农村的日子苦”。在农文革’中他学会了观察社会观察人,加深了对人和政治的认识,而“研究历史无非就是研究历史上的社会”

省城少年初到乡下,背包里装着18世纪英国小说、鲁迅文集,听到样板戏中刁德一劝降沙奶奶,“我刁德一保你从此不缺米和柴……”

他心中生疑,“柴怎么能和米相提并论呢?”乡下生活展开之后,他才知道“燃料的问题大极了”,“队里的树是不能砍的,要跑到很远的野山里砍,砍了再挑回来,年纪小,砍柴没力气,挑也挑不了几根,经常缺柴烧。

吃菜是另一大难题,种菜是技术含量较高的农活,知识青年们都不擅长,就着米饭吃米饭是常有的事儿。

他不愿意在回忆中放大这些苦难,在他看来,苦难的价值不在于回味,而在于观察,“我们这一代人经历都差不多,就看你能不能从中看出点什么东西,吸取点什么。

伯父邓小平在“文革”中几起几落,每一次震荡都会波及到整个家族,他的境况也是如此。“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近距离体验‘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的滋味。这实在是一种残酷的精神体验。

“你采访的时候可以问问他,很多搞社科研究的一辈子跳不出条条框框,像邓野这样的家庭出身更难,毕竟他的父辈就是亲身参与历史的,为什么他能跳出来?”雷颐先生对自己这位低调的老同事赞叹不已。

或许,43年前湖北随县环潭镇,那个站在老乡院子门口的少年能够给出答案:

他和几个武汉知青回了趟省城,回来后发现自己所住的农舍被人撬开了门,老乡把知青们所有的东西都拿光了。几个少年到处敲门,问是谁干的,没有一个人说,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就算是跟他们住一个院的关系很好的老乡,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文革’是个反复的过程,翻来覆去,看到人的负面的东西太多。政治家们总爱说,人民是创造历史的英雄,共产党这么说,国民党也这么说,吴伯雄到南京,题词是‘人民最大’。事实上也只有政治家这么说,科学家不会这么说的。比如马克思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因为马克思不是政治家,而是科学家。

着眼利益,观察政治

人物周刊:你是因为何种机缘与民国史研究结缘的?是自己兴趣所在,还是一些偶然因素?

邓野:我从前对古代史有兴趣。历史系的学生主要课程就是两个通史--中国通史,世界通史,从古到今。我自己从年轻到现在,有个比较好的习惯--自己给自己定目标,一段时间一定要完成什么,不断定目标。

在大学上古代史的时候,我给自己规定,课程结束时要写一篇关于古代史的论文。一般学生其实不要求写论文的,只有毕业的时候才要做一个毕业论文。

但我自己定目标,《中国古代史》、《中国近代史》、《世界古代史》、《世界近代史》……每门课结束,我都写。当时“五四以后”叫现代史,我也是自己规定要写一篇,写的是陈独秀,写完之后不久就要写毕业论文了,我想刚刚写完陈独秀比较熟悉一点,干脆就再写一个陈独秀吧,省得找材料费事。后来就写了《试论“五四以后期陈独秀世界观的转变》作为毕业论文,这个写了以后,我干脆就转到现代史(研究)了。

人物周刊:作为一名历史研究者,你如何看待民国史,这段历史对于一个研究者而言具有什么样的独特性、吸引力,及挑战性?

邓野:现代史研究最早主要集中在党史研究,做党史有个环境始终解决不了,总是脱不开宣传的性质在里面。民国史在“文革”之后才独立出来,这方面研究自由一点,另外也没什么大家,因为几乎是个空白,很多基本的东西都不太知道,不像古代史,和老专家们差距太大了。

人物周刊:在你的论文集《民国的政治逻辑》一书序言中,你强调“政治逻与“学术”的分野,强调自己“自踏入中华民国史这一学术研究领域,至少在主观上始终按照学术的本质”治学,因此自己的作品大都具有“原创意义”。你的治学原则是如何形成的?从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自觉的?

邓野:一般人学习或者研究历史,都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先前多多少少总有些这方面的宣传或者教育。研究者也好,读者也好,很多人的思想在那个圈子里绕不出来。我写东西,不太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只跟事实走,这样就比较容易突破。

从前大陆搞党史是党史材料怎么说,就怎么写,台湾学者一样,国民党材料怎么说就怎么写,大陆这边共产党资料怎么样则不管,各说各的。我的方法是跟着事实走,把国共两方面的东西对照起来,两方面的素材分量差不多,我尤其喜欢把一个相同的问题,国民党怎么看的,共产党又是怎么看的,放在一起,两相对照。

一般人写历史往往难以摆脱倾向性,倾向于一个人好的时候,对他不好的东西或多或少总是要淡化一点,规避一点;倾向于写不好的时候,对他好的东西也是淡化一点,避免一点。我是恰好相反,我要写一个人,你一般的好我懒得写,我要写你最好的部分,同样,你一般的坏我也懒得写,我要写你最坏的,我要把你最好的和最坏的摆在一起,一点也不回避。

人物周刊:《联合政府与一党训政》一书中有很多有意思的历史细节:中共与美国曾有过亲密互动、苏联在国共之间有双重利益需求、两党分别从意识形态敌人那里获取道义支持,以及美国为在中国移植美式民主所作的努力等等,这些细节带我们穿越历史的深水区,接近真相,既兴奋又感慨。

邓野:1944-1946年间,中国政治舞台上有5种力量--国共美苏民盟,这段历史复杂就复杂在这里,在此之前和之后都没有这么多重力量。赫尔利之前美国没有插手国共,马歇尔走了之后美国就退出去了。苏军也是这一段进来,然后走了。同样,民盟也是这一段起来,以后被解散了。我就是要把这个复杂关系写出来。

从前很多人不会这么看问题,简单地认为共产党就是跟苏联一起的,国民党就是靠美国的。政治有非常矛盾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政治主要就是利益,而利益则是多种多样、不断变化的。尤其是局部性的利益,它不像总体的战略性利益那样比较稳定,局部性的利益其实是非常广泛的。有时候大的战略上不能建立利益关系,但是小的局部上可以建立利益关系。着眼于利益,跟着利益来研究,就可以把政治看得更清楚。

人物周刊:《联合政府与一党训政》是民国史研究,也是共产党、国民党的两党党史研究,你在写作中用史实说话,摒弃了一些党史研究者惯有的立场先行。从1980年代到现在,从你的亲身经历来看,你认为历史研究的话语空间有怎样的变化?你自己会因为语境的局限而自我审查,给自己限定边界吗?

邓野:随着时间推移,环境一点一点在松动,这本书2003年第一次出版时,我写到政协会议闭幕以后,张治中举办一个招待会庆祝政协成功,同时欢迎江青到重庆,江青发言时就讲了几句废话,“我到重庆是来拔牙的,牙拔完了,马上就要回去。

审稿的时候就给我删了,说很敏感,编辑还专门找我谈了话,说万一上边要追究起来要惹麻烦什么的。这次再版我又把它写进来,同一句话,当时还觉得敏感,现在完全没什么。

这本书里还有些东西没有说透,比如说四平决战,真正的意义在哪里,我没有说透,也许再过些年,可以把它说透。

人物周刊:不少读者看完这本书,感到很悲伤,武力决定民主的形式,决定民主的实现,这是“民国的政治逻辑”,想听听你考察这段历史时期的个人感受。

邓野:(笑)我们搞历史的只往后看,不往前看。我只管把这个历史写出来,至于产生什么作用,我不管。

(实习记者乔芊、张森亦有贡献)

[责任编辑:jupeng] 标签:邓野 政治 邓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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