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冷门收藏失落匾额的“收容站”

2012年12月24日 14:08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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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涛

沪上收藏爱好者。与匾额“一见钟情”，收藏持续近20年，如今收集的大大小小的匾额加起来有1700余方。

“亿中堂”(曾国藩，同治六年)

“至性过人”(孙中山，民国十三年)

“罗氏宗祠”(罗洪先，明•嘉靖壬子年)

“业世其家”(陈继思，明•万历六年)

“国子学谕”(赖子成，宋•咸淳二年)

“学士”(蒋介石，民国二十三年)

“义士”(翁同�，清•光绪十五年)

在上海西郊某里弄，有一扇中式红漆木门和一堵惠州风格墙面，门上悬一竖匾，书曰：“翰林”——这是上海翰林匾额博物馆工作室所在地。

博物馆的主人是洪涛，工科出身，却与匾额“一见钟情”，收藏从此持续了近20年。如今大大小小的匾额加起来也有了1700余方，以官宦匾为主，另不乏文人匾、堂号匾、孝义匾等。他说：“毕竟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官本位思想占主流，流传下来的官宦匾相较其他题材丰富，所以收得最多的还是官宦匾。

不像字画、陶瓷等传统收藏项目那样热门，“收藏匾额算是冷门，”洪涛如是说，“尤其是流散于民间的匾额，并不为当下市场所青睐，也极少为人们所关注，有进行拍卖的往往是宫廷匾额或名家匾额，所以民间匾额的行情尚未明确。

洪涛走进这块鲜有人问津的收藏领域，颇有一番令其无奈的隐情，他说：“最初，我和很多人一样只是个普通的收藏爱好者，收藏一些书画作品。”1987年，他被派去厦门工作。毕业5年的洪涛还只是工薪阶层，不过看到真心喜爱的书画、玩什还是忍不住买下来，“当时是真喜欢，有人愿意用更高的价钱我也不愿意出，因为这不是钱的问题。”洪涛说，“但当年情况很乱。”刚改革开放的大陆让一些台湾不法文物贩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某天趁洪涛出差，他们便派手下的喽?肆思颐牛底吡嗽缦瓤粗械牟仄贰！胺浅２辉袷侄危切┤俗懦遄攀詹乩矗笔钡厣匣股⒘撕芏喾涞构竦舫隼吹慕鸾渲浮⒔鹣盍矗梢谎济簧伲湍米吡瞬仄贰！被匾淦鹜拢樘温冻鑫弈蔚纳袂椤Ｕ庵置魍蛋登廊盟行┬幕乙饫洌哟瞬桓以偾嵋资詹厥榛托∥锛恕�/p>

后来因为要设计一个建筑构件，洪涛和同事去闽赣一带的古村落考察。令他惊讶的是村落里还保存着大部分古建。“当时一下就被高悬于厅堂的匾额吸引住了”，作为“门堂点睛”的匾额将书法作为另一种恢弘的形式呈现，与建筑融为一体，令洪涛深深震撼。出于之前被偷盗的教训，洪涛觉得体量较大、“防盗系数”较高的匾额也许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另外他又认为：“匾额上的文字大而简洁，但又比一般书法要花功夫，与制作匾额的其他工艺也融合相称，层次丰富。”于是萌发了收藏匾额的念头。

洪涛收的第一批匾大约有十几块，其中有徐郙的《德隆国丈》。每年他都会亲自跑全国收匾额，主要集中在南方，包括安徽、江西、浙江、江苏、湖南、福建等地。“相对来说，这些地方的家族意识比较强，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比较能寻到一些难得留下来的匾。”洪涛说道。慢慢他自己也摸清了门路，开始分门分类按主题精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早期主要还是自己看、自己收，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会去古村落；渐渐地收得多了，人家留了我的联系方式，也会帮我留心着，有发现好的匾就打电话通知我，比如当年有人发现他爷爷的菜墩子是用以前的老匾做的，就立马联系了我；再后来当地拆房子的一些包工头会来联系我，拆迁中许多废弃的木料里会发现匾额，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

匾额是一个相当接地气的收藏领域，所以洪涛需要经常和村落里的当地人打交道。对于收藏过程中所发生的趣事儿，他也是津津乐道。他告诉记者：“从‘文革’破四旧以来，国家不提倡甚至否定这种传统文化，使得老百姓将匾额作为普通木材，挪作他用。”其原本“高高在上”的辉煌地位瞬间落入谷底，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某村的一户人家睡了几十年才知道，自家床板竟是一块旧匾；而另有一个村子在“大跃进”时期修建大猪圈，因缺少木材，当地人就将村里三十多块大匾摘下，做了猪圈的盖板；还有的被裹上了旧报纸，成了门板……此类命途多舛的匾额数不胜数，它们不幸与建筑割裂，落入草莽，直到被洪涛拂去身上厚厚的灰尘，才得以重见天日。

匾额作为传统文化在时代洪流中的牺牲品仅仅是九牛一毛，因为建筑形制的改变，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传统的艺术、习俗正在走向灭亡。所以洪涛将自己定义为“抢救者”，而非收藏家：“收藏匾额的人太少，所以收藏行为本身也成了一种保护。”在收藏达到一定规模后，洪涛逐渐意识到了研究、展示匾额的迫切性——“只有加强对匾额的研究和展示才能更好地抢救、保护。”他说，“匾额可说属于‘三无产品’——历史上无系统文献记载、近现代无机构研究、当今也无任何部门管理。”从2004年起，洪涛与复旦大学合作成立了“匾额文化研究室”，鼓励学生、学者参与研究藏品；2005年接受朱家角当地政府邀请，将翰林匾额博物馆设在了阿婆茶楼。绝佳的地段令络绎不绝的游客驻足，“展示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社会对匾额的关注。”洪涛如是说。

不过囿于场地限制，公开展出的匾额仅占收藏总数的很小一部分，所以库存匾额的保护工作也成了令洪涛头疼的一个问题。“木头不比瓷器、玉器，何况匾额多采用老木，对温度、湿度的变化都较为敏感，虫害更是防不胜防，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当被问及关于这批藏品日后去向的设想，洪涛表示拍卖可能在计划之中。“我只是作为它们临时的‘收容站’，最终仍然希望它们能够‘回家’，回到受匾人家族后代的手中，而非与建筑割裂、被展示的标本。”他认为，匾额就像是中国文化的“广告牌”，几千年来发挥着道德标识的作用。极端的愚孝、愚忠固然封建，但其道德核心和工艺魅力如若仍能对今天的人们发挥耳濡目染的作用，那便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