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内人士：光大乌龙指总得有人背黑锅 铭创实力最弱

2013年08月26日 06:30
来源：理财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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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财周报记者丁青云田小蕾实习记者李碧雯/深圳、北京报道

对光大证券而言，2013年8月16日11时07分将永远刻入记忆深处。

那一刻，光大证券乌龙指轻轻一敲，数百亿资金疯狂异动，71只股票瞬间涨停，6天内光大证券总裁徐浩明、光大证券策略投资部负责人杨剑波引咎辞职，7天内光大证券78亿市值灰飞烟灭。

“让徐浩明下课，是光大这两天紧急做出的决定，其实在22号开董事会之前，这个消息已经小范围传开了。”一名接近光大证券核心高层的知情人士告诉理财周报记者，“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公司内部风险控制和管理的问题累积太多了。”

据知情人士透露，此次引咎辞职的徐浩明是行政背景出身，曾经担任光大集团前董事长王明权秘书。徐浩明是光大证券创新业务最大的推动者，其曾分管的业务部门包括信息技术、自营以及研究所。

至此，光大证券危机全面爆发。因内控合规、风险管理等方面存在重大问题，光大证券策略投资部自营业务和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主承销业务两大业务被暂停。加上此前暂停的投行保荐承销业务，光大证券主业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巨震远不止此。光大乌龙指，撕开了券商创新大跃进后带来的巨大风控漏洞，警示着整个浮躁不安的证券行业。

风口浪尖上的问题系统开发商铭创科技，亦揭开了券商软件供应商不为人知的巨大风险黑洞。在证监会主席肖钢18日召开长达5小时的紧急会议前后，各家券商风控、合规、业务部门联合对各个交易系统进行排查。

证监会新闻发言人23日说，光大证券的自营业务导致风控指标不符合规定，证监会调查后发现其自营等部门内控存在问题，信息系统问题较多，所以决定先行对其采取行政监管措施，暂停证券自营业务并整改、追究。

肖钢紧急开会5小时

光大乌龙指事件，给监管层抛出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据一位接近监管层的人士透露，8月18日周日下午，证监会主席肖钢到证监会召集紧急会议，中金所、上交所、上海证监局人士出席，会议从晚上6点左右开到近11点。

而券商层面，据前述知情人士透露，从8月17日开始，各券商也按照监管层要求，针对自己各类型的系统开启全面核查，目前大部分券商核查已经基本结束，检查结果需要上报各地证监局。

证监会和上交所对光大乌龙指事件的反应速度也超出寻常。肖钢会议当天下午，证监会召开临时新闻发布会对事件进行了通报，宣布对光大证券正式立案调查。

当日晚上6时，光大证券在其总部四楼召开乌龙指以来第一次新闻发布会，澄清乌龙指问题。在答问环节，光大证券透露，导致乌龙指的交易系统中执行系统开发商为上海铭创技术有限公司（下称“铭创科技”）。

而铭创科技官方网站披露，除了光大证券，其客户还包括国内近80家券商，以及一批基金、信托公司。消息传出，再次引发市场恐慌。

8月21日，证监会宣布，光大证券使用的“铭创高频交易投资系统”是定制软件，为光大证券独家使用。目前有17家券商及4家期货公司使用铭创科技开发的软件，与光大定制软件性质不同，不具备高频交易功能。为了避免再出现类光大事件，其将对券商使用的程序化交易系统的风险隐患进行排查。

华南一家正在使用铭创科技交易软件的券商内部人士看来，“证监会做出这些澄清，都是为了不让光大个案影响到大局。不撇清关系，整个券商、基金系统都会被连累。”

“需要报告检查了哪些内容，大概是什么情况，”上述华南地区券商高管称，“经过此次核查，券商会用更严格的标准和审慎的态度去研判。”

从8月16日开始，各大券商、基金公司严阵以待。理财周报记者了解到，各大券商均已经进行排查。

“8·16事件发生后，当天，我们风控、合规、清算、技术好几个部门联合开会，对交易系统逐一排查，没有发现类似漏洞。”华东某券商负责人告诉理财周报记者。

华南某券商合规部人士也透露，“出事后，我们所有人当天下午就被紧急叫回办公室开会，研究应对策略，对我们公司会不会发生同样的情况排查了一番。”

“我们前几天已经在公司内部做了风险测试，并向深圳证监局提交了风险测试报告。我们的高频交易系统是自主研发的。”平安证券内部人士表示。

某大型基金公司交易室后台人士回忆8·16仍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当时正在测试软件，突然之间几乎所有大盘股瞬间涨停，一开始还以为是我们软件出问题了，半个小时后才知道是光大乌龙指。当天，所有部门领导集体加班，开始查风险点，写风控报告，清理部门流程。”

据华北一家券商高管介绍，一些行业公共软件经过大面积测试，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但策略交易方面，每一个公司的策略都不一样，而实现策略的软件一般都是券商找一些软件企业合写，风险较难控制。

对策略的风险控制并不容易。“此次检查会有一定的效果，但保不准一年后、两年后就又放松，”上述华北地区券商高管称，“因为策略在不断变化。现在的标准是针对目前的策略，当新的策略出来以后，又会有所变化。”

光大乌龙指的影响远远不止于此。有业内人士担心，光大事件将对券商创新业务，例如衍生品业务产生影响，监管层会对本身风险较大的衍生品业务更加谨慎。

此前，理财周报记者从北京一家基金高管处独家获悉，证监会主席助理张育军将去哈佛学习三个月，其中一个学习重点是场外市场业务，包括衍生品业务。而在此前，有券商已经去加拿大、美国学习，并形成报告，给张育军铺路。

8月9日，张育军曾公开撰文呼吁，目前期货和金融衍生品市场进入发展关键期，一定要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一个星期后，光大8·16事件爆发，券商创新业务前景再添不确定性。

“业内第一”风控如何崩溃

8·16之前，光大证券一直以稳健示人，其风控之严格被称“业内第一”。

“这个事情发生在光大身上，意料之外，又清理之中。”华东某券商合规部人士说，“光大可是号称业内风控第一，这个错误太低级了。”

这款掀起轩然大波的“铭创高频交易投资系统”，直接导致了光大8·16事件的产生。在此之前，光大已使用了10个月，其中模拟6个月，使用4个月，其间并未出现问题。

这一致命系统由定单生成系统和定单执行系统两个部分组成。定单生成系统为光大内部IT团队自主开发，而执行系统则从铭创科技采购。

乌龙指的产生，缘于其两个系统同时失控。据光大证券策略投资部人士解释：“定单生成系统存在缺陷，导致系统记录的时间11点05分08秒之后的2秒，瞬间生成了26082笔预期之外的市价委托定单。而定价执行系统也存在缺陷，没有将生成系统产生的巨量市价全部控制，其中6413笔委托直接发送了交易所，并产生了成交。”

不少业内人士则指出乌龙指背后，深层次原因是光大风控体系存在严重漏洞。

“光大对系统没有做充分的测试，使用太仓促。”中国量化投资学会理事长丁鹏向理财周报记者介绍，“测试包括压力测试和情景模拟。压力测试就是说我往里打1000亿元，看系统是不是会崩溃。情景模拟就是网线断了，交易所服务器坏了，或发生火灾了，系统中病毒了，看这些情况下系统会不会出问题。光大的测试不充分，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丁鹏表示，“系统测试时间太短，3月份才开发出来的产品，7月就已经正式上线，按正常的情况看，测试时间至少应在半年以上，可能是光大证券着急‘赚钱’了。”

据华东某券商IT部负责人介绍，为了保护投资机密，系统生成部分一般由券商自主研发，因为没有一个券商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投资策略。系统执行部分，券商一般会外购或者定制。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此巨大的漏洞，光大策略投资部是如何绕开“业内第一”的公司内控体系？

“光大在系统设计时，在程序设计上已经绕开了风控流程。光大为了做套利，开发的时候对系统有做改动。为了快，抢套利机会，提高操作效率，直接将下单给报出去了。之后验资、资金冻结这些程序几乎都被省略了。”一名熟悉光大量化投资的业内人士透露，“一般情况下，指令交易下达后，后台风控部门会有相关的程序进行验资、清算，时间肯定会拖延，对于以秒计算的高频交易来说拖不起。铭创科技是按照光大的要求设计程序，直接把投资系统设置为直接报单，然后再验资。”

“光大的体系风控肯定有问题。开发这个交易系统的时候，策略投资部、合规部、风控部门、铭创都是一起坐下来协商的。”

据其透露，很多家券商也是采用类似手法操作量化投资。“风控那边可能意思一下就过了，这样就不影响套利。选择了做高频套利，那就必须承担一定风险。光大自己人为失误，系统是识别不出来的。”

“为什么之前光大量化能赚钱，它是效率第一，牺牲了合规风控。”华东一位券商高管称，“基本上资本市场上的乌龙指都跟风控有关，做量化的都是一帮高人、聪明人，很难约束，会冲破现有的限制。”

券商创新潮风起云涌，业务部门与合规、风控的平衡关系却面临失衡。“国内普遍的问题就是，业务第一，什么都必须给业务让路，这些创新业务赶英超美上得太快。创新业务有亮点不否认，但风控跟不上。这次是光大，下次是任何一个券商也不足为奇。”

而光大证券前IT高管也感慨，“光大业务部门都是精英，他们肯定知道风险的存在，他们太自信了，认为自己能hold住风险。他们错了，只要是人为的，就有失手的时候。”

该IT高管透露，在光大内部，信息技术和合规部门的地位偏弱，就注定了这些创新业务所需要的风控系统属于弱势。

不仅光大，这一现象在行业内普遍存在。

据悉，杨剑波团队有18人，个个都是骨干精英，大多有海外投资背景。“杨剑波很有能力，也比较自负，在和风控、合规部门打交道时也比较强势。”杨剑波的前同事告诉理财周报记者。

“我挺担心他们的，估计有部分人迟早会被离开的。”目前，杨剑波被停职接受调查，其团队成员也被暂停工作。

光大乌龙指偶然中有必然因素。量化投资乌龙指三天后，光大证券再现债券乌龙指。

短短几天内，内控合规、风险管理等方面存在重大问题，光大证券策略投资部自营业务和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主承销业务两大业务被暂停。加上此前暂停的投行保荐承销业务，光大证券危机全面爆发。

系统开发商“喊冤”

一直沉默的软件开发商铭创科技被推至风口浪尖。

公开资料显示，铭创科技注册地在上海，注册资金2400万，法定代表人为刘照波。铭创科技为上海市扶持的“双软企业”、中国证券业协会联席会议成员单位。

光大乌龙指事件后，金融软件供应商恒生电子、金仕达纷纷澄清非己所为。8月18日，光大证券总裁徐浩明将开发商谜底揭开后，铭创科技被卷入漩涡，被证监会要求协助调查，一度关闭网站。

据其此前官方披露，除了光大证券以外，国内近80家券商也是铭创科技客户，包括国金证券、广发证券、国海证券、高华证券、东方证券、东莞证券、东海证券、大通证券、东吴证券、第一创业证券等知名券商。除此以外，博时、景顺、国富等基金公司和一些信托公司也是它的客户。

铭创科技也曾在招聘广告中称，其资产管理软件在全国市场占有率第一，多个大型证券公司、信托公司、财务公司、投资公司、私募基金公司、典当行采用其系统。

据金融软件业内人士透露，铭创科技虽然规模不及恒生电子，但也是一群老团队在做。其团队创始人为刘照波，曾在另一家知名金融软件供应商金证股份任职。

2003年左右，刘照波带领团队离开金证股份，先在深圳成立一家叫“创元”科技的公司，后又迁沪成立铭创科技，专注于做“资产管理软件”后台操作软件，业务范围比恒生电子、金仕达小。

“早期的时候，在券商领域，铭创和恒生是五五分天下，铭创在保险、信托领域占比更多一些。但现在大券商普遍选用了恒生，因为恒生在基金行业用得比较多，基金行业90%公司都用恒生电子。我们借鉴了一下，还是决定换成恒生电子。”华东某券商IT高管告诉理财周报记者。

此前曾有光大证券因为“贪便宜”选择价格低廉的铭创科技的说法。多位金融软件开发公司高管对理财周报记者证实，铭创科技和恒生电子的价格交易系统价格相差9倍的说法太过夸张。

“说恒生价格是铭创10倍，这个说法太夸张了，每个公司报价体系不一样，不能简单比较。六七年前，铭创一套交易系统的价格都要十几万了。不过，铭创确实存在低价竞争的做法，毕竟现在市场竞争压力这么大。”某金融软件公司高管透露。

“便宜肯定不是光大证券考虑的第一大要素。恒生是出了名的贵，最主要的是，恒生风险控制卡得比较严，很多东西不会给客户做。比如像光大这种高频系统，为提高套利效益，将风控置后设置，先报单，再验资，最后冻结资金的程序，恒生那边估计不会接这种单。”某华东券商量化投资人士告诉理财周报记者。

“恒生专门有个风控库，速度做不到高频交易。恒生没有发单发那么多的，每条出去要经风控的，而且如果风控卡住的话也支持不了高频。”

软件行业恶性竞争背后折射的是，国内券商IT系统供应环节非常薄弱。

目前国内，从事金融软件后台服务系统的公司，只有恒生电子、金证股份、金仕达、铭创科技等寥寥数家。

“光大想省钱，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选铭创，一个原因是便宜，一个是服务好一点。恒生电子现在是店大欺客，几乎是独家垄断，态度比较差。恒生今年接了交易所几个大单子，看不起券商。”上海某知名量化投资人士透露。

和很多软件公司打过交道的光大前IT高管透露，“除了银行系统比较精细以外，整个金融软件行业粗糙得很。证券相对来说好点的是传统型交易系统，但创新业务系统问题很大。”

在业内人士看来，软件供应商是按照券商的要求来设计的，这其中有人为因素，没有100%没有漏洞的系统。

“光大乌龙指之所以出来，参数设置也是有问题的，订单生成，执行、公司风控、交易所都出问题了，一条链都出问题，不是其中一两个环节出问题的事情。”中国量化投资学会理事长丁鹏说，“这个事件总得有人背黑锅，铭创科技就是这个事件的临时工。铭创科技在利益链条中最弱势，实力最弱，本身又有问题，不背黑锅怎么行?”

铭创软件内部人士也对外表示“很冤枉”，称出事的这个套利交易系统，是光大证券以“满足量化交易下单更快”这一优先指标要求，在几家软件供应商中选择了铭创。铭创定制的订单执行软件，在软件中是否做加装、做怎样的加装都是按照客户的要求来做。

“在套利交易系统领域，铭创只能算是二流的软件供应商，连恒生、金仕达也算不上一流的供应商。最顶尖的是海外的Progress软件公司开发的Apama算法交易平台。”

中国量化投资学会理事长丁鹏表示，“目前国内只有两家券商有引入。中信证券已经安装上了，银河证券正在安装。中信投入很多，系统软件几千万，加上配套线路、硬件、机房系统等全算上要投资1.5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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