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知道337期：关于计划经济，马云错在哪里？

文/齐亮 青年经济学者

一

五月，马云发表了《数据创造价值，创新驱动未来》的主题演讲。他认为：“大数据时代的出现让人类进入了万物互联的时代，取得对数据进行重新处理的能力也远远超过过去，对世界的认识将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大数据让预判和计划都成为了可能。因此，我们需要对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进行重新定义，市场经济不一定会比计划经济更好。”

八月，题为《刘强东：共产主义将在我们这代实现，公司全部国有化》的视频和文章在各大网站刷屏。刘强东的大概意思是：人工智能技术嫁接到商业和技术上之后，未来人们的生活将会实现供给和需求的完美对接，生活方式也将发生革命性变革。“机器人把你所有的工作做了，已经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政府可以分配给所有人，没有穷人和富人，所有公司全部国有化了，中国只需要一家电商公司，销售公司就可以实现了。没人再为物质去工作，大部分为精神，为感情去奋斗。人类可以享受，或者可以做点艺术性的、哲学上的东西。”

无论是计划经济还是共产主义，其实质都是取消私人产权，财富国有化。刘强东对共产主义的理解并没有错——“所有公司全部国有化了。”

二

米塞斯在《社会主义：经济与社会学的分析》一书中对社会主义的定义是：

“社会主义的宗旨是把生产资料私有制改造为有组织的社会所有制，改造为国有制。社会主义国家拥有和支配全部物质生产要素。这种改造不必遵循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历史时期所形成的财产转移的形式上的正当规则。在这一改造过程中，传统的法律术语的重要性尚在其次。……如果国家通过扩大其对生产的影响而逐步剥夺了所有者的处置权，如果国家对怎样生产和生产什么的决定权在增强，所有者徒有所有权的虚名，财产事实上已转移到国家手中。”

这段话比较学术，比较文绉绉，比较拗口。直接跳过或者没有读懂的同学建议认真读两遍。

米塞斯论述的，就是马云所肯定的计划经济。而刘强东所说的“所有公司国有化”如何实现呢？米塞斯写作的时代背景，就是二十世纪轰轰烈烈的革命史。

三

大数据能否让计划经济成为可能？

这里可以参考米塞斯另一本书《自由与繁荣的国度》中的论述：“是资本主义创造了技术，而不是技术创造了资本主义。”

我们把这段话换一种表述：是市场经济创造了大数据，而不是大数据创造了市场经济。

宏观经济是由无数人的决策和行动组成的，任何个人和机构永远不能具备协调他们统一行动的能力。永远无法掌握如此庞大复杂的信息，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就是哈耶克告诉我们的最重要的事。换一种庸俗的表达，那就是我们不是上帝，无法安排所有人的经济活动。无论我们的职位多么显赫，声称的目标多么崇高。

那么，有了大数据之后呢？哈耶克所阐述的个人和机构收集无穷信息做出正确判断的局限性是不是被技术打破了？

不是的，正如张维迎在《经济学原理》中所阐释的，市场是一个流动的过程。即使我是这个地球的大主宰。我运用大数据掌握了无穷信息，我能成功的执行计划经济吗？不能，因为市场上的信息不仅是无穷多的，而且是在时刻变化的。一周前有一千万人需要袜子，所以我做了计划，命令企业生产，可是一周后，需要袜子的人数变了，人们对袜子样式、价格的需求也改变了。

何况，在伦理学的层面，我们无权安排他人的生活。无权去干涉张三怎样生产，李四怎样销售，王五如何定价，邓六如何投资。

这就是经济，是无数人的生活。无论我们身居何职，是阿里巴巴的董事长还是美国的总统。我们无权安排他人的生活，我们无权干预经济。

也许有权力，但没有权利。

四

评论者经常称美国是“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这种称谓更多的时候是赞美而非批判，是外来者真诚的感受。外来者们也经常赞美欧洲某些国家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无论是知识分子的游记还是普通游客的赞叹，这种声音越来越多。

感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说明西方政治对经济的侵蚀已经太多，对私人财富的掠夺已经太多，福利就是干预与掠夺的结果。正是这种状态引起了一代代经济学家的反思。《通往奴役之路》、《自由选择》、《国家为什么会崩溃》、《规划为什么会失败》都是其中的集大成之作。

读书并非多么高逼格的事，市场同样教人更多。只是对于几代经济学家的深刻反思视而不见，被一时的成功和技术的炫目所遮蔽，对未来做出一种一叶障目式的判断，这是令人遗憾的。在这一维度上，认真研读米塞斯的《社会主义》的任大炮确实要比信口开河的马云和刘强东们显得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