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战有多愚蠢？美国大龙虾们的遭遇说明一切

原创：  长远杨士龙王文

湿热的海风拂过码头，正值盛夏，大龙虾的旺季眼看就要来了。龙虾大户汤姆·亚当斯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今年的生意不好做了。

亚当斯生活的缅因州位于美国大陆东北角，南部紧邻大西洋，以盛产大龙虾闻名。2011年，正值壮年的亚当斯成立了缅因海岸公司，干起了龙虾出口贸易。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去年他向29个国家和地区出口了约3175吨大龙虾，其中四分之一最终都被端上了中国人的饭桌。

然而，随着近日中美贸易摩擦逐步升级，像亚当斯一样的众多美国龙虾商或将失去一个正飞速壮大的市场。“缅因州几乎每个人都会受到贸易摩擦的影响，”缅因州龙虾商人协会会长安妮·策利基斯告诉本网记者，“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有人靠龙虾过日子。”

▲缅因州的捕虾人使用虾笼捕捉龙虾。（美联社）

担心失去中国市场

在缅因州这个拥有130万人口的小州，约有4500名持证渔民，还有近1.2万人直接从事龙虾贸易相关行业。在农业普遍现代化的今天，这里的龙虾无论捕捞、分拣还是保鲜的方式依然与30年前没有区别。每年夏天，渔民们还会举办赛龙虾船活动，获胜者可以得到捕虾笼、虾饵等实惠的奖励。路边小店里的各类旅游纪念品也多与龙虾相关。无处不在的龙虾文化凸显了其作为支柱产业的地位。

但缅因龙虾一直面临强劲对手。紧邻的加拿大海岸同样盛产龙虾，品种、口感并无二致。缅因的优势在于拥有全年不间断的供应链和更便利的空运条件，而加拿大渔民通常只在冬天出海。

去年9月，加拿大与欧盟之间达成了五年内龙虾进口零关税协议，致使美国龙虾商痛失一大传统市场。亚当斯说：“这极大地影响了我们公司2018年的欧洲出口量。”

好在还有中国。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曾被视为珍馐的美国大龙虾近年来已成为中国一二线城市餐馆和超市里常见的食品。据统计，2017年美国向中国出口的活龙虾总价值约为1.28亿美元，是2007年的178倍，占全美龙虾出口总额约20%。

亚当斯五年前就感知到了这个趋势。从一开始依靠美国本地的亚裔顾客牵线搭桥，到后来亲自跑中国各地的贸易展会，他逐步建立了稳定的营销和物流体系，目前在中国拥有20家连锁超市、宾馆和餐厅客户，每年还要至少接待10个前来参观洽谈的中国商家。缅因海岸公司的营收也从100万美元飙升至5700万美元。亚当斯还在大力扩展厂房规模，因为确信中国市场未来仍有发展潜力。

但贸易摩擦的升级打破了他的计划。从7月6日起，中国对美国龙虾的关税上升到40%，对加拿大龙虾的关税则降至7%。价格差异将不言自明，缅因原有的优势也难以抵消即将面临的损失。

“加拿大龙虾在中国会更受欢迎，”策利基斯无奈地说，“在这样一个不利的环境下与他们竞争，我们面对的挑战更艰巨了，这真是令人沮丧。” 

▲资料图片：2016年9月3日，加拿大总理特鲁来华出席二十国集团领导人杭州峰会，图为特鲁多抓起加拿大龙虾。（新华社）

亚当斯对当前的经贸局势也很忧虑。“我们公司的销售一定会受到直接冲击，整个美国龙虾业也一样。长期下去，我们的中国客户的偏好也会改变，”他感慨道，“我真心希望眼下紧张的局面能尽快缓和。”

当地议员为民请愿

本地财政收入即将蒙受巨大损失，缅因州的官员看不下去了。在听取了龙虾行业的诉求后，6月19日，由州内四名参众议员组成的国会代表团发布联合声明称，龙虾产业是缅因州经济“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支持了数万就业岗位和全体沿海居民的生计。美国与中国的贸易摩擦将使这一产业“陷入困境”。代表们还表示将会与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详细说明加征关税将如何危及本州支柱产业。

与此同时，代表团成员之一、众议院民主党议员谢莉·平格里致信美国副贸易代表马奥尼，直言当前贸易政策对缅因州经济弊大于利。

平格里认为，中国对龙虾等美国商品加征关税，单纯是对特朗普政府类似措施的回应，却使不久前刚失去欧洲市场的美国龙虾业雪上加霜。

“为了避免缅因州经济面临更多不确定性和伤害，我请求政府采取一个更合乎逻辑、更有条理的贸易政策。在迈出下一步之前仔细掂量可能招致的更大反弹。”平格里写道。

地方政府期待合作

缅因州与中国的经贸往来并不仅限于龙虾。近年来，中国投资“唤醒”了这里诸多沉寂的行业。由于森林广布，缅因的造纸业曾颇为发达，如今却难逃数码时代的趋势，纸厂纷纷倒闭。就在上个月，中国最大箱板原纸生产商玖龙纸业的子公司买下了该州的拉姆福德造纸厂，挽救了数百人的就业。在宣布这笔交易的当天，缅因州州长保罗·勒帕热在推特上兴奋地表示，这标志着“一个强大的合作关系的诞生，并将在未来为缅因州居民、经济、造纸和林业带来福利”。

▲美国缅因州森林广布

在缅因西南部小城奥本，来自福建的名京实业集团两年前买下了当地的“希望山”高尔夫球场，目前正在修建一座蘑菇种植和加工工厂；此外，一家由中国公司投资的医疗中心也正在建设中，计划为赴美求医的中国人提供更好的医疗资源和条件。

奥本市经济与社区发展总监迈克尔·钱明斯对本网记者说，近年来他多次率贸易代表团前往中国，以上成果都是他们获得的回报。奥本市长贾森·莱韦斯克也将在9月首次赴华考察，期待能为奥本和缅因吸引更多中国投资者。

在双边贸易摩擦的大局里，美国地方政府想与中国合作面临比过去更大的困难：美国国会加大了对涉及国家安全投资的审查力度，同时特朗普政府还对中国发起了“301”调查欲为投资设限，上述原因导致2018年上半年中国对美国企业并购和新建投资额较去年同期骤降90%，达七年来最低值。

但这并未让像莱韦斯克一样的地方官员们灰心。他认为，如果所有愿意与中国合作的地方政府都把精力集中到“微观的层面”，那么来自国家层面的政策的影响力就没那么大了。

这位市长也相信，当前中美贸易的紧张局面只是暂时性的。“(贸易摩擦)会平息的，”他说，“美中两国是最大的经贸伙伴，我们的经贸关系一定要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