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的洋奶粉垄断

反垄断或导致洋奶粉退出潮

我们的政府部门本来就有管上瘾的计划经济传统，如今又有了与国际接轨的反垄断法，不说是如虎添翼，那也是绝处逢生。“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如此折腾下去，我想最终迎来的将会是洋奶粉退出潮，只希望他们到时最好不要太有默契

财知道：迫于发改委反垄断调查的压力，惠氏、多美滋、美素佳儿、明治、雅培等洋奶粉企业近日纷纷宣布产品降价。你怎么看发改委的行为？

胡释之：发改委这个做法，看上去是为了让消费者喝到更便宜的奶，是出于好心，但仍然会是好心办坏事，实际仍然是赤裸裸地干预企业经营和市场价格。当然，有创新的是，这次用的是从国外引进的先进武器，叫反垄断法。

我想这还不会完。这些洋奶粉一被调查就这么默契地纷纷降价，像串通好了似的，这没准也会被认为是为了进一步挤垮土奶粉，进一步垄断内地奶粉市场而进行的价格操纵行为，也就是所谓横向垄断。一波未平或将一波又起，无尽的折磨还在后头。

我们的政府部门本来就有管上瘾的计划经济传统，如今又有了与国际接轨的反垄断法，不说是如虎添翼，那也是绝处逢生。“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如此折腾下去，我想最终迎来的将会是洋奶粉退出潮，只希望他们到时最好不要太有默契。

反垄断法抑制市场竞争

反垄断法所极力反对的很多市场现象其实是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和目的所在。一边说鼓励市场竞争，一边又反对市场竞争的结果，叶公好龙，这是很矛盾的。这样做的必然结果当然就不是推动竞争，而是抑制竞争

财知道：反垄断法在国外是不是也备受争议？

胡释之：只需引用两个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两句话就比较明白了。科斯说得有情绪，他说：我被反垄断法烦透了。假如价格涨了，它就说是“垄断性定价”；价格跌了，它就说是“掠夺性定价”；价格不变，它就说是“合谋性定价”……

弗里德曼则更多是自我反省，他说，“多年来，我对反垄断法的认识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我刚入行的时候，作为一个竞争的支持者，我非常支持反垄断法，我认为政府能够通过实施反垄断法来推动竞争。但多年的观察告诉我，反垄断法的实施并没有推动竞争，反而抑制了竞争，因为官僚总舍不得放弃调控的大权。我得出结论，反垄断法的害处远远大于好处，所以最好干脆废除它。”

财知道：“反垄断法的实施并没有推动竞争，反而抑制了竞争”，这话怎么理解？

胡释之：因为反垄断法所极力反对的很多市场现象其实是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和目的所在。一边说鼓励市场竞争，一边又反对市场竞争的结果，叶公好龙，这是很矛盾的。这样做的必然结果当然就不是推动竞争，而是抑制竞争。

张三卖奶粉，李四也卖奶粉，一开始你不知道买谁家的好。经过一段时间，一些经营有方的企业脱颖而出，有了名气和口碑，你就会更多买他们的产品，他们所服务的消费者就更多，也就是所谓市场份额变大（准确说是创造市场份额）。而那些没有好好为消费者服务，没有被消费者选中的企业就在竞争中被淘汰。

把这也叫做垄断，当成垄断来反，那就是反对企业更好地为消费者服务，就是反对消费者挑好东西买。就是告诉企业，你的产品不要性价比太高，把别的企业都比下去，就是告诉消费者，你不要太精明，也要买点坏东西。这显然不是维护消费者利益，而是损害消费者利益，因为政府试图强行改变消费者为自身利益做精心选择的结果。

财知道：但消费者自己可能也对洋奶粉有抱怨。

胡释之：没听见谁抱怨洋奶粉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说洋奶粉市场份额大，价格高。这有什么好抱怨的？你如果真嫌他贵，他这个价就卖不出去，你要真嫌他市场份额大，你自己不从众，而是去挑无人问津的品牌买，那他的市场份额就会立马减小。抱怨这个，不是消费者自己抱怨自己又是抱怨什么？

政府才是垄断之源

垄断不通过政府是实现不了的，特权这东西只有政府才能赋予。也就是说，政府才是垄断之源。反垄断措施也就只有一个，就是政府减少垄断，取消准入门槛。要说政府真有什么能力促进消费者利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远离市场

财知道：这些市场份额大的企业会不会利用自己的支配地位妨碍到进一步的市场竞争？

胡释之：开放市场里，被消费者选中的企业面临的竞争压力一点不会减小，他也没有什么特权。别看他现在很大，那是因为他深受消费者垂青，服务的消费者众多，但如果他不再能比竞争对手更好地服务消费者，消费者宁愿去买别人的东西，他就会立刻丧失他的商业“王国”，什么也不是。所以市场经济里要说真有什么经济权力，那也是集中掌握在消费者手里。

所以在市场竞争中获胜的企业确实有抑制市场竞争的动力，在开放市场中获胜的企业确实有封闭市场的动力，他害怕无情善变的消费者不再选他。他不能直接限制消费者的自由，就只好想办法限制有力竞争者的出现。比如游说政府按自己的标准设立严苛的市场准入门槛。这是真正的垄断行为，但这种垄断不通过政府是实现不了的，特权这东西只有政府才能赋予。也就是说，政府才是垄断之源。事实上，“垄断”这词最早也是专指政府特许。很显然，真正的反垄断措施也就只有一个，就是政府减少垄断，取消准入门槛。

记住，开放的市场是消费者能得到的最好保护。而关税，进口配额等等政府门槛恰恰封闭了市场，限制了竞争，弱化了这种保护。要说政府真有什么能力促进消费者利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远离市场。

财知道：洋奶粉已经获得了消费者认可，土奶粉要挑战他，与之竞争的门槛依然太高，这是不是也有违自由竞争的原则？

胡释之：这是对自由竞争的误解。自由竞争只是说没有政府设置的门槛，只是说每个人都有权更好地服务消费者，只是说你可以随随便便就对大牌发起挑战，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随随便便就挑战成功。你要成功挑战大牌，你就要让消费者相信你能比大牌提供更好的服务。你没有半点创造力，只是简单模仿大牌，消费者凭什么要冒险去买你的？结果你还觉得很委屈，觉得大牌抑制了你的竞争？

开放市场是一个权利平等的场所，老企业没有特权，新企业也没有特权，有的只是新老企业凭借各自的创造力争相取悦消费者。消费者喜欢新品牌，老品牌不能游说政府打压新品牌，搞垄断。但如果消费者喜欢老品牌，新品牌也不能游说政府以什么打破垄断的名义强迫消费者喜欢自己。

财知道：但有些人认为消费者是因为不理性才推崇洋奶粉。

胡释之：要小心对你说这种话的人。他显然是在把你当幼稚孩对待，认为你自己不能用好自己的钱。所以听从你自己的判断就是不理性，只有听他的或听官员的才理性。他甚至会想帮你代劳一下，他认为他对你的钱财享有权利。所以对这种人的正确回应，就是一句话：“管好你自己的事！”

只有政府才能罚款

零售商对消费者说，你要拿走我店里的奶粉，你就要先给够我钱，想便宜就请你找别人买去。这能叫强制吗？怕只有土匪才会觉得这是店家强制了他。事实是，如果这叫强制，这叫垄断，那所有私人财产权都是强制，都是垄断

财知道：据发改委介绍，有的涉案奶粉企业对不遵守其规定价格销售奶粉的经销商，直接进行罚款、扣除返利、停止供货等处罚。这难道不是该反对的强制行为吗？发改委难道不应该对这种罚款行为进行罚款吗？

胡释之：这里不存在什么强制。这些奶粉企业可没有拿枪顶着经销商。他只是说，你想和我合作，想从我这里获得利益，就要遵守一些合作条件，不然就有可能合作不了。用不合作作为“威胁”，这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只有奴隶才不得不“合作”。经销商觉得合作条件太苛刻，也可以选择不合作嘛。奶粉企业可以炒经销商的鱿鱼，经销商也可以炒奶粉企业的鱿鱼。

就像零售商对消费者说，你要拿走我店里的奶粉，你就要先给够我钱，想便宜就请你找别人买去。这能叫强制吗？怕只有土匪才会觉得这是店家强制了他。事实是，如果这叫强制，这叫垄断，那所有私人财产权都是强制，都是垄断。

至于罚款，也是徒有其名。朋友之间聚会迟到了，还经常被罚款呢。没有合法暴力做后盾，没有不交罚款就要坐牢的威慑力，谁能真罚你款？你不交罚款，除了不再与你合作，聚会不再叫你，不能拿你怎样。你知道迟到就要罚款，你也可以一开始就不交这帮苛刻的朋友，你有充分的择友自由。所以严格来说，只有政府才能罚款。把私人间的所谓罚款当作政府进行罚款的理由，可真是太生财有道。

胡释之系宏观经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