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期：美国为何害怕人民币贬值

刘杉

刘杉，经济学博士，中华工商时报副总编辑，兼任南开大学国经所教授，北京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中国人民大学信托与基金研究所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管理学院MBA导师，曾供职于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著有《中国再平衡》，《聚焦生活中的经济学》。

中美两国关于人民币汇率的博弈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美国会继续盯着人民币升值，直到中国实现汇率自由化。

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扩大后，虽然出现双向波动特点，但贬值趋势并未停止，这让市场感到困惑，人民币连续贬值背后，到底是央行主动为之，还是市场力量发挥了作用？

美元对人民币即期汇率收盘价一度跌破6.21，一年期远期汇率也存在四五百点的升水，市场显示人民币还要保持一段时间弱势。此前笔者分析认为，央行不会任由人民币汇率下跌，因为这可能导致贬值预期的自我实现，从而给宏观经济带来负面效应。

人民币贬值既受市场因素影响，也有央行的因势利导。从目前情况看，人民币贬值幅度尚在央行容许范围内，央行并不担心热钱流出可能刺破房地产泡沫。

由于中国拥有巨额外汇储备，再加上对外债务以直接投资为主，资本项目也未开放，短暂而有限的资金外流不足以导致汇率出现持续下跌。不过，在中国内部风险可控前提下，人民币持续贬值会给国际经济带来压力。其一方面会直接影响中美进出口格局，另一方面也会刺激新兴市场货币跟随贬值，进一步制约美国出口。

美国当然对人民币贬值保持警惕，路透社中文网报道，周一美国财政部官员警告称，如果近期人民币贬值暗示中国的汇率政策将背离向市场汇率体系转变的道路，可能引发“严重关切”。

美国官员的话可以被解读为，美国认为中国央行主导了这次人民币贬值，而这样的做法违反了中国承诺汇率市场化的改革方向。美国人的“关切”，理论上有道理，但美国没有充分证据指责中国央行， 因为人民币贬值具有合理的市场基础。

实际情况是，境外人民币无本金交割远期汇率（NDF）一直走低，这对中国即期市场价格变动起到了引导作用。如果即期价格不贬值，就存在境内外套利空间，这最终也会导致即期价格走低。

市场的奥妙在于，中国国有金融机构在即期市场主动购买美元头寸，引发了人民币汇率跳水，而没有人认为，这是商业银行急需美元进行的市场操作。央行随后主动下调人民币汇率中间价，以及推出新的汇改，自然也就被当作“阴谋论”的最好注解。

不管承不承认央行有一只“看得见的手”在行动，人民币贬值的确给汇改争取了空间，打击了投机者，并改善了中国出口企业境况。

近来美国不再对人民币说三道四，在于中国国际收支趋于平衡，人民币汇率接近于均衡汇率，当然，鬼才知道均衡汇率究竟是多少。

不过从美国人自己设定的指标看，人民币汇率趋于合理。美国一直认为，贸易顺差与GDP比例维持在4%以内即为合理国际收支状况，以2013年数据看，中国这一比例已经降到2%。

虽然指标适度，但中国外汇储备在2013年继续增长，其中资本与金融项目顺差比经常项目多了近80%，显示国际资本看好中国经济，更钟情中国的高利率。

如果认定中国央行主导了汇率贬值，合理的逻辑是打击套利者，但从中美博弈角度看，人民币贬值实际也是对美国提出警告。中美博弈是全方位的，货币政策是重要方面。此前中国多次警告美联储货币政策要考虑外溢性，但美国依然我行我素，不仅推出量化宽松货币政策（QE）时不顾及可能引发的全球通胀，在退出QE时，也任由新兴经济体货币市场动荡。

人民币此轮贬值，可看作是对美联储自行其是的警告。如果美联储退出QE外溢性过大，中国就会采取反措施，以主动贬值引导新兴市场货币轮番贬值，进而打击美国出口。

美联储货币政策虽然着眼于国内经济，但美国政府应该意识到人民币贬值的弦外之音。中国虽然会继续汇率市场化改革，但考虑到人民币汇率波幅扩大，中国央行“引导”汇率的空间也同时扩大，中美汇率博弈将变得更为隐蔽，而这是美国不得不面对的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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