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欧元十年空余危机

2010年06月17日 05:55
来源：时代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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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元终结”，美国《新闻周刊》的文章打出了这样的标题。文章称，英文中的“危机”一词来源于希腊语，而现代希腊人让全世界领略到了这一词语的真正含义。在世界认为可以使用“复苏”一词时，一场希腊危机又将世界经济拖入险境，而且威胁到了世界第二大货币欧元的生存。十年前，刚刚启用的欧元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它也为推动欧洲整合贡献了自己的力量。货币联盟为欧洲人提供了具有诱惑性的利益，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的利率剧烈震荡消失了，游客和企业无需为货币兑换付出高昂的代价，更为透明的价格改善了欧洲之内的贸易流动性。但现在一切都变了，统一的货币遇到了各自为政的货币政策，欧洲人不得不为这一不配套的先天性缺陷埋单。“现在一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罪人。”德国《明镜周刊》写道。

近来，由于希腊出现资不抵债的困境引发的欧元信誉危机，受到全球关注。

希腊作为欧盟、欧元区成员国，由于财政管理不善等原因而负债累累，这一切非始于今日。加入欧元区时，它并未能真正达到各国订立的《稳定与增长公约》所规定的要求，包括财政赤字不能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3%，公共债务水平不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60%。在始于2008年秋季的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希腊经济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去年10月，希腊政府宣布前届政府弄虚作假，希腊财政赤字已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15%，远远超过原来的规定，希腊经济濒临破产，形势十分严峻。尽管希腊的国内生产总值只占欧元区总量的2.6%，但它是目前16个欧元区成员国之一，其影响超出了希腊一国。

一条腿走路的缺陷

类似的情况也多少存在于其他成员国。2009年，整个欧元区财政赤字已占国内生产总值的6.4%，预计2010年将增加到7%，远远超出了3%的上限；欧元区公共债务已达国内生产总值的79.3%的也大大超出60%的上限。整个欧元区国家的财政状况如此严峻，必然从根本上动摇市场对于欧元的信心。仅从去年12月至今，欧元对美元的跌幅已超过10%。欧盟国家的经济尚未从金融危机的冲击下复苏过来，又发生严重的财务危机。正如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评论的那样，前阶段是“银行的危机”，现在则是“国家的危机”。欧盟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困难时刻。

欧元从本世纪初正式启用以来，已成为世界上仅次于美元的国际货币。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在各国外汇储备中，由于欧元的出现，美元所占比例从1999年的70.9%降到2008年的63.9%降而欧元所占比例从17.9%上升到26.5%。欧盟的经济总量也与美国的总量大体持平。这样一个强大经济体遇到当前困境，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从近期原因看，欧盟遭遇的这场主权债务危机，实际上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继续。据估算，这场金融危机使欧盟的国内生产总值累计损失5%。各国为了应对危机，推出了超过3万亿欧元的刺激经济和金融救助计划，为此导致财政赤字猛增，债台高筑。数据表明，仅希腊、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和爱尔兰五国2010-2013年期间国债待偿本息共计15100多亿欧元。

其次，多年来，在欧洲盛行的“高工资、高福利”的社会经济发展模式，使得经济发展和财政赤字之间存在着结构性矛盾。这一发展模式使得欧盟国家产品在国际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影响其经济发展速度。年初，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10年美国经济增长3.1%，而欧元区经济增长不足1%。遇到金融危机，上述矛盾就更加突出，为了刺激经济，缓解失业压力，各国大多只能靠举债，从而使赤字不断攀升。而要偿还债务，减少赤字，就必须削减开支、压缩福利，这必然会增加失业压力，迟滞经济复苏。而且，这势必引发各种抗议、罢工浪潮，引起社会动荡。这使得政府处于两难境地。

再次，欧盟是个主权国家联合体，而非单一的国家。欧元区也只是成员国之间的“货币联盟”，财政政策依然掌握在各个主权国家手中。形象地说，它是“一条腿走路”。各国很难协调一致地运用货币和财政两种手段来解决经济问题。欧元货币的固有弱点，使它难以应对当今如此严峻的金融危机。

希腊债务危机爆发后，欧元区国家和欧盟成员国就围绕是否应予救助问题，多次开会磋商，会下一再研究，但始终达不成协议。争论的焦点是该不该救，以及采取什么方式救。为建立统一货币而签订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文规定，建立统一货币后禁止欧洲央行及成员国央行向成员国提供援助。德国是欧盟成员国中经济实力最强的国家，民众在为建立统一货币而放弃本国货币马克问题上本就有怨言，现在又要对违反《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的希腊提供援助，就更不情愿。默克尔总理慑于民众反对，迟迟不愿作出决定。各国之间在建立欧洲货币基金组织，还是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手问题上，也是意见分歧。经过了3个月的争吵，直至4月底，国际评级机构宣布希腊信用级别降至垃圾级别，葡萄牙、西班牙两国的信用级别也被下调，这使得欧元区国家受到极大震动。欧元对美元汇率继续下跌，接着全球股市发生一年来最大动荡。美国总统奥巴马也亲自打电话给德、法两国领导人施加压力(据说，美国的银行拥有1.2万亿欧元国债)。在这种情况下，欧元区领导人最终在5月7日敲定了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手，推出总额为1100亿欧元的救助希腊计划。在市场反应不甚积极的情况下，欧盟于5月10日又宣布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合作，建立总额达7500亿欧元的“稳定基金”，以遏制欧元信誉危机的蔓延。

欧盟一下子拼凑出奖金1万亿美元的救助、稳定计划，乍看起来挽救欧元信誉的决心不小，但分析起来能否奏效，还是存在着不少问题。

欧元欧盟前景堪忧

首先是钱从哪里来？德国是欧盟救援计划的大户，1100亿欧元救助希腊的计划是在德国民众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达成的。德国执政联盟在德国人口最多的北威州地方选举中惨败，原因之一就是选民对政府用德国纳税人的钱救助希腊不满。虽然德国议会已通过了救助希腊的计划和“稳定基金”中德国应承担的份额，但是附有一些严格的要求，是否能顺利落实还很难说。至于法国等国在自身经济也遇到不小困难的情况下，能否拿出钱来救助其他国家还很难说。

其次，由于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手，救助希腊的计划附加了极其苛刻的条件。例如，要求希腊在3年内将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从13.6%降低到2.7%。这实际上是极其困难的。希腊政府按要求实施更加严厉的紧缩政策，不仅会使失业人口大量增加，经济衰退延长，而且财政状况也会更加恶化。希腊现在的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将升至149%，也就是说，以借新债还旧债的办法来度日，其结果是债务包袱不减反增。无法按时还清债务是明摆着的，这只会使得借贷方更加裹足不前。最终恐怕不得不宣布破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过去“援助”其他国家计划失败的教训，在国际上尽人皆知。欧元区国家对这一可能的前景不能不心存疑虑。

再次，欧盟国家有主权债务问题的不只是希腊一国，也不限于葡萄牙、西班牙等南欧国家，非欧元区的英国同样也有巨大的公共债务。主权债务增加是经济衰退的必然结果，为减轻债务负担而采取紧缩政策则必然会影响经济的复苏和增长。据经济学家判定，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超过90%，当年经济增长将下降1个百分点。经合组织估计，有些国家需要10年才能使财政赤字恢复到可持续的水平。

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5月22日说，经济和金融危机已经将欧洲十年来的经济增长和进步扫荡一空。目前欧洲所面临的金融挑战前所未有。欧盟要想从目前的困境中走出来，就必须进行根本性的改革，包括改变“高工资、高福利”的经济发展模式，解决欧元这个“半截子工程”问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斯特劳斯·卡恩语，指统一的货币与不统一的财政政策相脱节的问题)。然而，随着成员国增多，利益多元化，欧盟要进行这样的改革并取得共识，绝非短期内能实现的。从一定意义上说，欧元区、欧盟正处于最为关键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