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齐平：莱茵模式对于未来中国更具参考价值

2010年11月16日 16:22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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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评论员石齐平先生在10月21日《石评大财经》节目当中，横向比较了西方两大主流市场经济流派，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和莱茵模式，并认为，如果中国不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在理论上很容易跟推行盎格鲁撒克逊模式的美国在经济上发生互撞，两败俱伤，他认为，中国在市场经济发展模式上也许可以更多地参考德国、日本等国的莱茵模式。以下是对应文字实录：

石齐平：最近我读了一篇文章，我觉得很有启发，这篇文章是一位学者，叫做薛涌，他是美国萨福克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写的，这篇文章里面几个重点，我想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第一，他认为中美之间极有可能最终还是爆发货币战争。理由是因为中国跟美国基本上是采取非常类似的货币战略。为什么会采取非常类似的货币战略？又跟这两个国家采取了非常类似的发展的模式，以及在这个发展模式上所形成的非常类似的企业文化，有密切的关系。

姜声扬：薛涌说到中美两国极类似的发展模式，指的是什么？

石齐平：这我们都知道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今天走的发展模式，其实都是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发展模式了。但是如果从学术界的观点来讲，资本主义其实又可以分成两大类，一大类我们把它叫做盎格鲁撒克逊的模式，一大类我们把它叫做莱茵模式。所谓盎格鲁撒克逊的这个模式，在今天世界上毫无疑问，美国是作为代表，稍后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也非常接近这个模式。至于莱茵这个发展模式，比较接近欧洲很多国家，特别是德国，亚洲地区日本，或者是瑞士基本上是处于这样一个模式的。

杨娟：这两种发展模式，到底它们的基本区别是什么？

盎格鲁撒克逊：一切诉诸市场规律

石齐平：这个问得很要害，其实我们刚刚讲，其实都是资本主义发展模式，所有一切的行为都要诉诸于市场规律，诉诸于市场规律那就是要求优胜劣败的概念。差别是盎格鲁撒克逊是百分之百诉诸于市场规律，所以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每一个企业都会力求不断地把成本降低降低，然后追求利润最大化，然后市场占有率越来越大，这就是盎格鲁撒克逊的发展模式。

姜声扬：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莱茵模式又如何呢？

莱茵模式：市场非唯一指标

石齐平：但是莱茵模式基本上也诉诸于市场规律的，没错的，但是价格并不是它唯一一个指标，为什么呢？因为在莱茵模式里面，很多的企业或者企业的文化，或者企业主，或者CEO，它虽然想要希望能够降低工资，但是这个工资不是他说的算的，因为我们也许都听过一个很重要的词，就是强调一个企业要必须变成一个stakeholder，stakeholder的意思就是负责任的利益攸关者，就是我今天在经营企业的时候，我不仅只对我的股东负责，我如果只对股东负责的话，我一切讲最大利润了。我除了对股东负责之外，我还要对员工负责，我还要对上下游的厂商负责，我甚至还对整个社会，所有的消费者负责。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工资要降到什么地步，不是老板自己一个说得算的，必须有工资委员会，这个工资委员会通常是劳方跟资方，再加上代表社会方面的第三方，一个中立的，大家共同商讨的。

石齐平：所以在这个情况下，你可以想见，一个企业，它不可能就像上面那个模式一样，想降多少成本就降多少成本，所以这个价格下降，割价竞争的空间相对就比较少了，这个企业，怎么办，要靠哪里去竞争呢？它就必须被迫要求更高的品质，在品质上，在售后服务上，在品牌上，在不断地创新上去用更多的心血了。

杨娟：似乎这两种不同的发展模式，也形成了不同的两种企业文化。

石齐平：一点没错，在这两种发展模式下，不但形成两种不同的企业文化，甚至于还形成两种不同企业文化下的生活方式，或者生活文化。

盎格鲁模式：优劣仅取决于价格

石齐平：你可以看到首先我们以盎格鲁萨克逊来讲，刚才讲过，每一个企业一味的去设法低成本，这个对消费者来讲是件好事，因为消费者永远可以得到最低的价格的商品，他有非常多选择的空间，今天你比他便宜一毛钱了，我就选你了。但是有一个坏处，这个坏处是企业拼命要降低成本的话，有可能会降低品质对不对，甚至可能会偷工减料。所谓的中国模式，似乎这种现象就比较多，所以对一个消费者来讲，究竟这个模式，最终到底是得利的，还是不得利的，其实也很难一概而论。

姜声扬：那莱茵的发展模式，形成什么样的企业生活文化呢？

莱茵模式：优劣还取决品质和服务

石齐平：这个我们刚刚讲过了，这个企业它不可能有极大的空间去降低它的成本，所以它就必须要花更多的心血脑筋，去创新，去提高品质，去强调售后服务，这个对消费者来讲，当然不像前面那个模式，永远可以享受到最低价格的东西，但是实际上它最后可能会享受到更高的品质，整个社会也可能有更高的福利，这就是这个模式最重要的特色。

杨娟：这两种资本的发展模式，您刚才一比，我们都很清楚了，我们也都了解到两种不同的发展模式，的确有两种不同的企业文化，乃至是生活的状态，石先生，您讲的这两种模式，和我们今天的主题货币战争有什么关系呢？

石齐平：说明你没有听走神，听着听着还是能够拉回来，不错。因为我们今天核心的主题就是货币战争，而且我们关注中美最终是不是会走上货币战争。我们谈到货币战争的时候，就要谈到货币战略，货币策略。各位都知道，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实际上它有两种不同的角色跟目的，一个是对内，一个是对外的。

中美货币政策类似最终会“互撞”

石齐平：一个国家货币政策操作，对内来讲是希望能够力求国内物价的稳定。对外就是希望能够力保这个国家的出口竞争力能够维持强劲。明白了，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刚才不是提到中国现在走的模式比较接近美国盎格鲁萨克逊，这个模式的特色就是所有的企业，包括政府都非常的在乎价格的竞争力，每一个政策都希望能够把这个价格能够压到最低，出口竞争越强，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类似像盎格鲁撒克逊的美国和中国的这种货币政策，就有这种倾向，抗拒货币的升值。因为货币政策不利于出口竞争力，都要有这个倾向，更多的去走上汇率相对比较贬值的这么一个政策。所以你可以看到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这两种模式，当然就有演变成最终如果走下去，就很容易形成中国跟美国在货币政策跟货币战略上的一种对撞。

姜声扬：很有道理，而且很令人担忧，那相对的，你说德国和日本，他们走的是莱茵兰模式，所以他们比较不在乎价格竞争，是不是也说明他们也并不在乎汇率升值呢？

石齐平：可以这么说，你可以看到在战后几十年来，美国始终是因为自己很壮大，常常压迫别人，所以任何的贸易对手，只要对他的出招稍微大一点，它就会压迫你货币的升值，你看过去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台湾或者是韩国，通通被美国施加过压力，但是你看这些国家跟地区在汇率政策上，却有不同的反应跟表现，大多数的情况都是或多或少升值了，但是大多数情况都是在抗拒这个货币，很强的抗拒这个升值，就采取弱货币政策。但是有两个国家，就是德国跟日本，相对来讲，它们最终升值的幅度最大，说明它们愿意去容忍一个强货币政策，这就是两种不同的模式。上面基本上就是盎格鲁撒克逊，下面就是莱茵兰的模式。

杨娟：但是很令人好奇的是，这些选择了升值的政策，或者被迫选择升值的政策，可以容忍强货币政策的国家，他们最终的下场如何呢？

石齐平：蛮有趣的，短期里面，你大概看不出什么效果，长期里面，你可以看到这些国家采取强货币的最终它的竞争力反而更强，最终它的贸易顺差反而更大，你说我现在讲的对不对？而且我还可以再讲一个很有趣的例子，美国从来就是大家都认为上个世纪最大一个汽车王国，但是到80年代以后，连美国的消费者都不愿意买美国汽车，去买德国跟日本的汽车了，这就说明这个竞争的重点不同了，它不是完全在乎你的价格，更多在乎你的品质跟性能。

姜声扬：照你的逻辑分析下去，其实盎格鲁萨克逊模式对于自己国家产业发展长期来说，其实并不有利。

石齐平：对，这个产业具体的说就是制造业产业，像美国的话，制造业产业一味讲究价格的降低，但是相对忽略掉了别人更多重视的品质跟性能，这方面你制造业就没办法升值下去，结果就被迫外移了，所以现在美国制造业基本上有点空洞化的感觉，有人比较夸张的说美国到现在实际上只剩下五个产业。

姜声扬：哪五个？

石齐平：第一个就是硅谷的高科技，第二就是好莱坞的影视娱乐业，第三个就是华尔街金融业，第四个是德州那个石油产业，还有第五个就是世界上第一的军工产业，变成这样子。请问在这样一个情况下，美国它怎么能够维持或者创造一个经常帐的平衡，这当然会出现很大的顺差，它当然就觉得到处很不爽，要到处找经常帐剩余的国家，找他们的茬儿。

杨娟：的确这些确实是美国的问题还有担忧，但是中国不也是同样的情况吗，按您刚才的逻辑来分析，那中国应该怎么办？

中国应走莱茵模式：短空长多

石齐平：对中国来讲，我们刚才分析也许是一个提醒或者是一个反省吧，我觉得中国如果继续走这个模式，第一在理论上很容易跟美国上面互撞，这个互撞两败俱伤，第二就是说中国也许可以更多的参考德国跟日本，甚至于我刚刚漏掉一个，北欧其实也是走这个模式的，这个模式的情况之下，虽然价格上可能会更高一点，生活成本上更高一点，但是它的工资也相对更高，它的社会福利，社会品质，文化各方面都比较更高，所以到底你要选择哪一个，我觉得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么一个思路，中国如果可以更多的去参考这个模式，对中国来讲，未尝不好，现在不是要加速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吗？今天不是要更多开发内需，我觉得更吻合这个模式，对中国来讲是有利的，而且也可以有一定程度上跟美国避免在这条路上做最后的碰撞，搞一个两败俱伤。